三头超越领主级的渊秽巨兽陷入前所未有的内耗与混乱,战场局势暂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飞蛾残翼挣扎,洒下的鳞粉变得稀薄而混乱;骨蜈自相撕咬,喷吐的毁灭性能量不时误伤己身;肉瘤疯狂抽搐,无数眼睛因反噬和痛苦而不断开合,暂时无法凝聚下一次精神冲击。
这宝贵的喘息之机,是用巨大的代价换来的。净化力场摇摇欲坠,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林清清单膝跪地,【心烬】插于身前支撑着身体,嘴角血迹未干,灵魂深处因过度驱使力量而传来阵阵虚脱般的绞痛。秦厉再次昏迷,异变的手臂裂纹蔓延,气息微弱。
地面部队趁机抢救伤员,重整防线。空中舰队艰难地维持着包围圈,舰体上伤痕累累,能量读数大多飘红。每一位战士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面对未知下一步的茫然与紧张。
萧镇岳的全息影像沉默地注视着下方,他冰冷的脸上罕见地没有立刻下达指令,而是快速分析着战场数据和林清清的状态。这个女孩一次又一次地超出了他的预料,其价值与风险都已攀升至无法估量的程度。
“报告!检测到三头巨兽能量波动正在极不稳定地攀升!它们可能在酝酿更恐怖的联合攻击或……自毁!”技术官惊恐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困兽犹斗,何况是这三头恐怖的存在?它们的临死反扑,足以将整个朱雀废墟从地图上抹去!
林清清艰难地抬起头,眼中鎏金与猩红的光芒因力量透支而明灭不定。双魂融合带来的庞大计算力仍在疯狂运转,推演着无数种可能,却难以找到一个生路。
硬抗?力场已无力承受。
撤离?来不及,且会放任其摧毁一切。
干扰?它们已陷入极致的疯狂,寻常干扰恐难生效。
就在绝望即将再次蔓延之际——
嗡……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颤,并非来自战场,而是来自林清清的胸口。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探入衣襟,触碰到了那枚一直贴身佩戴、父亲临终塞给她的——母亲的遗物,那枚散发着温润白光的吊坠。
此刻,这枚看似普通的吊坠,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温热,并且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震动着,与她灵魂深处那双魂融合的核心、与脚下残存的“初始之火”法阵、甚至与远方某种冥冥中的存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与此同时,下方光海中,那沉寂下去的光茧残骸(林铃本源已融入林清清,剩余空壳),似乎也被这共鸣唤醒,残余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一段被深埋的、属于林铃的记忆碎片,如同被钥匙打开的门,猛地涌入林清清的脑海!
那是在纯白空间被封印的漫长岁月里,林铃于无尽孤寂中,凭借其“稳定器”与“钥匙”的特性,对封印她的锁链、对湮灭核心、对“初始之火”本质进行的无数次推演和感悟!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感悟便是:【渊秽非无根之木,其力源于湮灭核心对现实宇宙法则的扭曲与复制。扭曲愈甚,其存在愈固,然其核心深处,必残留一丝被覆写、被污染的……原始法则印记。若能将其激发……或可引发其力量内核的短暂‘逆熵’与‘自噬’!】
激发原始法则印记?引发逆熵自噬?
林清清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极其冒险、却可能是唯一解决方案的念头骤然清晰!
她猛地抬头,看向空中那三头能量波动越来越不稳定、即将爆发的巨兽,声音因急切而略显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通过通讯器传遍整个指挥部:
“所有单位听令!停止一切攻击!立刻后撤最大安全距离!快!”
“什么?后撤?现在?”指挥官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不解。此刻后撤,等于放任它们完成毁灭性的爆发!
“执行命令!”萧镇岳冰冷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他竟然再次选择了毫无保留地信任林清清,“所有部队,最高速度撤离至第三警戒线以外!”
军令如山,尽管充满疑惑,庞大的战争机器还是立刻执行了后撤指令。战舰、突击艇、地面部队,如同退潮般迅速远离核心战场。
“林清清!你需要什么?”萧镇岳的全息影像紧紧盯着她。
“我需要……‘星炬’的权限!”林清清语出惊人。
“星炬?!”指挥部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星炬”是龙都乃至华夏最高级别的战略防御系统之一,是构建在近地轨道上的巨型灵能聚焦阵列,通常用于超远程精准打击或构建行星级护盾,启动一次消耗的资源是天价,权限极高!
“理由?”萧镇岳的声音凝重无比。
“不是用来攻击!”林清清快速解释,“我需要它进行最大功率的、超高频的‘秩序共鸣扫描’,频率调整至我即将发送给你的特定频谱!目标就是它们三个!这不是攻击,是……‘净化’前的‘唤醒’!”
她将通过吊坠共鸣和林铃记忆得到的、关于那“原始法则印记”可能存在的频率特征,通过数据流迅速发送过去。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注!用战略级武器系统去做一次近乎理论的“扫描”?如果失败,不仅浪费巨大资源,更会彻底激怒巨兽,再无转圜余地。
萧镇岳沉默了足足三秒。这三秒,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批准接入‘星炬’引导权限。频率输入中……能量填充……目标锁定……林清清,龙都的命运,交给你了。”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明白。”
林清清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左手紧紧握住温热的吊坠,右手重新握住了【心烬】的刀柄。她的意识前所未有地集中,双魂之力以前所未有的协调度运转,通过权限连接,遥遥引导着苍穹之上,那开始发出低沉嗡鸣、凝聚起令行星色变能量的“星炬”系统!
“星炬充能完毕!频率校准完成!”
“发射!”
随着控制员一声令下!
一道粗壮无比、却并非毁灭性、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纯净白色的能量光柱,如同天罚之剑,但又带着某种神圣的韵律,从天而降,瞬间将三头混乱的巨兽完全笼罩在内!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只有一种极高频率的、深入能量内核与法则层面的“扫描”与“共鸣”!
三头巨兽的动作猛地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它们体表狂暴的能量波动诡异地平息下来,那疯狂闪烁的暗紫色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了其下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的能量光泽碎片!
飞蛾翅膀上,那些人脸纹路扭曲变化,隐约显露出类似古老星图的痕迹;
骨蜈的森白骨骼深处,泛起一丝微弱的、属于某种守护巨兽的淡金光泽;
肉瘤无数眼睛的最深处,那疯狂转动停滞,瞳孔深处倒映出的,竟是一片浩瀚而纯净的、早已被遗忘的星海……
它们核心深处那被湮灭污染彻底覆写、掩藏的“原始法则印记”,被“星炬”那特定频率的秩序共鸣,短暂地……“唤醒”了!
吼!!!!
下一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痛苦、都要绝望、都要疯狂的咆哮,从三头巨兽的灵魂最深处爆发出来!
那不是毁灭的咆哮,而是……意识到自身扭曲与污染的、源自本源的极致痛苦与自我憎恶的哀嚎!
“逆熵”开始了!
它们庞大的身躯剧烈扭曲、抽搐,体表的能量疯狂冲突、对撞!暗紫色的污染能量与那被唤醒的微弱原始印记发生了最激烈的内战!它们不再攻击外界,而是疯狂地……攻击自己!
飞蛾用残翅撕扯着自己的躯体,骨獠的头颅互相疯狂噬咬,肉瘤的眼睛成片成片地爆炸!
一场惨烈无比的自噬过程,在“星炬”的光芒照耀下,于空中上演!
所有人都被这骇人而壮观的一幕惊呆了。
林清清紧紧握着吊坠和刀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维持着对“星炬”能量的细微引导和频率稳定,这对她的负担极大。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最终,在三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充满解脱与悲哀的漫长悲鸣后,三头巨兽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能量彻底湮灭,从空中缓缓坠落,尚未落地,便在“星炬”的光芒和它们自身的内耗下,崩解成了最原始的粒子,消散于天地之间。
只有三颗约莫拳头大小、颜色各异、散发着微弱但纯净光芒的“结晶”,从它们消散的核心处落下,被林清清引导残余法阵之力轻轻接住,悬浮在她面前。
一颗如同微缩星云,一颗如同淡金骨片,一颗如同纯净眼瞳。
星炬的光芒缓缓消散。
天空恢复了寂静。
战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望着那三颗缓缓旋转的结晶,以及那个独立于废墟之上、黑发飘舞、手持长刀的少女,仿佛在看一个神话。
我们……赢了?
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
就在众人尚未从震撼中回过神时,林清清手中的吊坠再次发热,与那三颗结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同时,下方光海中,那光茧残骸彻底消散,化作无数光点升腾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幅残缺的、却指向性明确的——星图!
星图的终点,隐约指向天空的某个特定方位,一个平时被隐藏起来的、极其遥远的空间坐标!
林铃那最后的意念,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希冀,轻轻回荡在林清清心间:
【……归途……坐标……初始之火……重燃之地……清清……这就是……姐姐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归途!
离开这片废土,前往“初始之火”真正源头的坐标!
希望之路,终于显现出了一角!
林清清抬头望向那幅渐渐消散的星图,将坐标牢牢刻印在灵魂深处。
她收起三颗结晶,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扫过那些劫后余生、望着她的无数双眼睛。
烽火暂熄,星炬长明。
而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