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庇克莱歌剧院的私人观景露台，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却化不开芙宁娜心头的冰结与紧绷。
她背对着入口，身姿刻意挺得笔直，华服在风中微动，仿佛依旧是那位俯瞰众生的神明，唯有她自己知道，掌心已是一片湿冷。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芙宁娜深吸气，转身，努力让脸上的表情维持在“神明召见凡人”应有的矜持与疏离。
荧站在那里，金色的眼眸沉静如昔。派蒙飞在她旁边，好奇地打量着露台华丽的布置。
“芙宁娜女士。”
荧微微颔首。
“旅行者，”
芙宁娜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未察觉的干涩，
“感谢你应邀前来。关于近日枫丹的治安……”
她的话还没说完，荧却忽然转向身边的小漂浮物，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派蒙。”
“嗯？怎么了旅行者？”
派蒙正盯着桌上那碟造型别致的小饼干流口水。
“能麻烦你，去下面帮我看看有没有新口味的枫达卖吗？”
荧轻声说，目光却依旧落在芙宁娜身上，带着某种深意，“我想和芙宁娜女士……单独聊几句。”
“诶？现在吗？”
派蒙愣了一下，看看荧，又看看芙宁娜，似乎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但她对零食的渴望最终占据了上风，“好吧好吧，那你们慢慢聊！我很快...啊不...很慢就回来！”
小家伙扑闪着翅膀，嗖地一下飞走了，露台上顿时只剩下两人。
空气仿佛变得更加凝滞。
芙宁娜因这突如其来的“清场”而心头一跳。
（她……她想干什么？）
没了派蒙在一旁，荧似乎也稍稍放松了那层总是平静的外壳。
她向前走了几步，在芙宁娜对面的椅子坐下，却没有去看那些茶点，目光直接、甚至带着一种灼热感地，锁定了芙宁娜。
“芙宁娜女士，”
荧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细微的颤抖，“或者……我该叫你……”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那个称呼重若千钧，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口。
“……芙宁娜姐姐。”
！！！
又是这个称呼！
芙宁娜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让她一阵眩晕。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你、你放肆！”
她试图用愤怒来掩盖那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恐慌，“谁允许你……”
“我没有认错人。”
荧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平静的金色眼眸，此刻像是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波动起来，里面翻涌着芙宁娜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几乎要溢出的情感——
是思念，是悲伤，是跨越了漫长时光的疲惫与……失而复得的激动。
“是你……真的是你……”
荧的声音哽咽了，她似乎想站起来，却又强行忍住，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泛白，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很不可思议……但是……我找了你太久太久了……”
（找了我……太久？）
芙宁娜彻底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对方眼中那汹涌的、真实无比的情感，像海啸一样冲击着她坚固的心防。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嘶哑，“我不认识你！什么找了太久……”
“你记得吗？”
荧急切地向前倾身，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一个房间，总是很白，有消毒水的味道……一张小小的画卷……里面的人，会跳舞，会唱歌，会对着我笑，即使……即使她看起来那么累……”
（消毒水……屏幕……累……）
零碎的画面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在芙宁娜脑海中炸开！
那是……蓝星的病房！
是念念！
“那个躺在床上画画的小女孩……总是看着你……”
荧的声音带着泣音，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她却浑然不顾，
“她叫你……水神姐姐……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一直开心，不要再一个人偷偷难过……”
（念念……真的是念念？！）
芙宁娜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了冰冷的雕花栏杆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少女，那张与记忆中病弱小女孩截然不同的、带着风霜与坚毅的脸庞，却在此刻与那双纯粹崇拜的眼睛缓缓重叠！
“不……不可能……”
芙宁娜摇着头，脸色煞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念念她已经……她已经……”
“是，她死了。”
荧接过她的话，泪水流淌得更凶，嘴角却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看起来无比脆弱，
“在那个世界……但也许……是执念太深，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来到了这里，带着她的记忆，她的感情……走过了好多地方，蒙德，璃月，稻妻，须弥……直到……直到终于再次见到你……”
她伸出手，似乎想触碰芙宁娜，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只是颤抖地悬在那里。
“芙宁娜姐姐……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无法相信，可能很混乱……但是……但是我……”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真的……好想你……”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带着跨越了生死与世界的重量，狠狠地砸在了芙宁娜的心上。
所有的质疑，所有的防备，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这汹涌澎湃的、真实到令人心碎的思念，彻底冲垮了。
芙宁娜怔怔地看着眼前泪如雨下的少女，看着她眼中那份沉淀了太久太久的眷恋与悲伤。
（念念……是念念……她回来了……以这样的方式……）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心痛、难以置信的洪流，瞬间淹没了她。
眼眶再也无法承受那沉重的酸涩，温热的泪水决堤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露台之上，阳光依旧。
一位神明，一位旅者。
相隔咫尺，却仿佛隔了无尽的时光与生死。
泪水是共同的言语，沉默是震耳欲聋的确认。
派蒙抱着两瓶枫达飞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芙宁娜靠在栏杆上无声落泪，而旅行者同样满脸泪痕，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沉重又悲伤的气氛。
“呃……我、我是不是回来得不是时候？”
派蒙抱着饮料，悬在半空，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