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的咖啡香与公寓楼的烟火气交织飘散。
傅琳如今已能熟练的扮演一名“合格的普通员工”,摸清所有工作的核心逻辑之后,她便开始合理安排工作与生活。
她会在整理会议纪要时漏记一些领导吹牛皮的发言,统计办公用品申领时写错一两件物品的数量,甚至在安排部门团建场地时,“不小心”订错日期,在领导的指导下及时更改。
既不影响工作成果,又能顺理成章的以自己能力不足推掉领导额外指派的加班任务。
每当她屏蔽领导,在朋友圈发一些吐槽话语时,隔壁小尤总能精准捕捉到她的小心思。
某天傅琳又因“报表数据核对不仔细”被王经理约谈,王经理叫她加班核对,她应下来。转头还没走出办公室,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口中喊着:“我办公室里有糖…快给我糖…”
回到公寓,钥匙还没掏出来,就听见隔壁的开门声。
小尤抱着一杯奶茶靠在门框上,长发走廊的风吹的轻晃:“小琳姐姐,我猜你们领导又被你教育啦”
傅琳噘嘴,笑死,加班?加不了一点!
接过小尤递来的奶茶,被她拉进家中:“快来帮我拍个打工人解压小技巧的Vlog,我点了小龙虾,拍完正好能吃。你明天休息日吧?新买的古装正好到了,我带你去古城拍照”
两个人窝在小尤铺着软乎乎地毯的客厅里,傅琳坐在镜头侧后方帮她递道具,调灯光,听着小尤对着镜头吐槽:“打工人当什么卷王?带薪摸鱼才是真谛!”
拍完Vlog,二人拎着小龙虾外卖去了傅琳家里,小尤剥开虾肉往她嘴里塞。
“我看你经常发你们领导办公室的盆栽,是不是就想借着出错,能光明正大在他办公室坐着偷懒?”
虾肉鲜嫩,汁香四溢。
傅琳舔了舔指尖,想起王经理办公室那永远活不过一周的盆栽,忍不住扬起嘴角:“我这是在锻炼他的能力,我不出错,哪里能凸显出他在总经办的重要性?”
“你瞧着他好像隔三差五就要找我的茬,若我真的提出要走,他才舍不得放人呢”
要不然,她能一个月被骂N多次,还一毛工资不少拿吗?
失误和被骂那都是表象。
给领导展示威严和能力的机会,趁机示弱推脱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这才是真相。
蝉鸣聒噪的盛夏,小尤硬是将穿着古装死活不肯出门的傅琳拉到了古城景区。前几天她在网上刷到一处刁钻的拍照角度,拍出来特别有感觉。
烟霞色襦裙恰好合身,似是将暮春晚霞裁作衣袂,交领处绣着银线暗纹,随光线流转晕开细碎的光泽。
傅琳踏入景区朱红色宫门的刹那,暑气仿佛被厚重的宫墙隔绝在外,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青石板路被烈日晒得温热,踩上去竟与记忆里在宫中来回穿梭,替皇上办事时一般无二。
飞檐翘角下,琉璃瓦在晴空下泛着金红色光泽。
傅琳不自觉放慢脚步,目光掠过长阶,眼底漫上迷茫与怅惘。小尤举着相机跟在身后,见她眼角渐湿,目光悠长,不由得屏住呼吸,不停抓拍。
驻足凝望飞檐的侧影,缓步走过回廊的身姿,每一幕都藏着难言的怅然。
待傅琳缓过神来,只想离开这让她不断陷入回忆的宫门。
她转身往宫外走去时,小尤转到她的身后,立刻按下快门。镜头里,广袖在风中轻扬,裙摆扫过层层长阶,背影纤细却带着莫名的孤绝。
宫门缓缓开启,挺拔的身影清瘦孤直,每一步都踏的沉稳,没有丝毫迟疑。
“皇儿——”
太后下了轿辇后追了两步,鬓边珠钗凌乱,声音带着难掩的哽咽。
这一声唤,穿过晨雾,掠过廊下铜铃,却未能撼动萧霖川前行的脚步。他依旧目视前方,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
禅位诏书墨迹未干,他那身十二章纹的龙袍早已褪去。
此时的他只着一身素色常服,长发用玉簪束起,少了九五之尊的威严,多了几分清寂淡然。
半年来,他悉心栽培寒王理政,以看破红尘剃度出家为由,将江山社稷托付给寒王。踏出宫门,褪尽权势,他无半分留念。
烈日爬过青瓦,暖融融的光线洒进熟悉的小院。
槐树枝繁叶茂,撑起一片浓密的绿荫,将头顶的暖日滤成细碎的光斑,洒在石榻上。萧霖川的目光掠过堂前的竹椅,窗边卧睡的狸花,每一处都印着故人的痕迹。
翠翠从侧房走出,瞧见是他,立刻上前行礼。
萧霖川踏步向前,停在窗沿边,如今日头好,定是翠翠为她开窗透风。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女学如今还在授课吗?”
“回老爷,女学一切安好,夫子们按着夫人留下的章程教学,如今还有不少城里来求学的姑娘”
“若有难事,可找小五去办”
“是”
萧霖川不再多言,缓步走向院中的石榻,石板被日光晒得温热。他就静静地坐着,院内蝉鸣渐起又歇,清风拂过树梢,光影在他身上忽明忽暗。
翠翠不敢打扰,只默默沏了茶放在一旁的石案上。
茶凉了又换,换了又凉。
日影从东墙移至西廊,夜幕初垂时,他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契书,放在石案上。
轻声道:“这院子,她留给你了”
翠翠惊得抬头,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瞧见老爷已经转身迈向院门。她追出院外,只瞧见月色初升,清辉洒在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上,最终融入沉沉夜色。
翠翠的眼眶泛红,指尖触到契书微凉的纸面,首页清晰的写着上一任房主的名字。
墨迹虽有些许陈旧,却依旧笔锋清丽。
翠翠认得出,这是夫人的字。
原来她早在一年前…就将这处屋子暗中转到了她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