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站在一旁的张兵。
“今晚配合调查组行动,务必全力查清此事。
我会在厂里值班,有任何需要协助的地方,直接给我打电话。”
张兵交代了一句,算是把林建国正式移交给了尤溪。
张兵已经取消了内务科所有人员的休假。
在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之前,内务科将保持二十四小时待命状态。
尤溪直接对林建国下达命令:“林科长,把这些人押到你那边去,给我们腾一间审讯室出来。”
林建国没多犹豫,吸了口气振作精神,不再多想。
事情已经发生,对他和治安科来说,或许反而是个机会。
只是对张兵而言,这关恐怕不好过。
林建国望向张兵,目光关切。
张兵勉励他一句:“好好表现,别给我们丢脸。”
他自己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回想起来,这件事全轧钢厂恐怕只有杨爱国知情——毕竟调查组是他申请调来的。
张兵摸了摸微凸的肚子,心中暗叹:安逸日子过久了,连警惕心都下降了。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尽快破案,但愿内务科牵扯的人不要太多。
否则,自己这刚上任的保卫处处长,最好的结局也就是提前内退。
林建国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
眼前这局面,他也只看到个开头,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张兵。
光是大门口面壁、被绑蹲着的那二十多人,就够张兵头疼的了,更别说还有那一三轮车的枪管。
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回到治安科地盘,林建国当着尤溪等人的面,将人员分批看管,随后对行动队两位队长下令:“周爱国、赵德广,你们分批带人去武器库领枪,行动队全员配备五六半自动,其他人也配长枪。
两个基数 ** 。”
周爱国是行动队正队长兼第一治安组组长,赵德广为副队长兼第二治安组组长。
二人立即立正领命。
安排妥当后,林建国转向调查组:“尤组长,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我能了解的情况?不然我也不清楚该怎么配合。
到现在我还觉得云里雾里。”
他已经猜到,调查组进驻轧钢厂绝非仅仅调查厂领导贪污公款、吃喝玩乐那么简单。
后勤处处长恐怕只是个引子,背后定有更重要的任务。
按他理解,若只是查贪污,第一时间该去调厂办财务的档案,而非让治安科到厂门口堵人。
现在人虽没抓到,但物证已查获,接下来就是顺藤摸瓜。
林建国决定和尤溪摊牌——他不想莫名其妙成了炮灰。
尤溪注视着林建国。
他对林建国的背景有所了解:功勋烈士之后,本人虽无部队经历,但在兄长牺牲后直接进入轧钢厂,并从一开始就担任治安组组长。
林建国的工作经历并不突出,毕竟正式工作时间还不长,但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最让尤溪印象深刻的是,林建国刚到四九城,就听从街道办的安排,照料起一位同为军烈属的老太太的日常生活。
这一点,很多人都难以做到。
“虽然你的身份不够,但既然参与了,也有一定的知情权。
我们这个调查组,既是x委调查科,也是G局二处的。”
“我们得到消息,一种新式枪械在生产过程 ** 现信息泄露,调查到轧钢厂这边。
刚好轧钢厂后勤处处长犯了错误,我们就顺势以x委的名义进入轧钢厂。”
“不过,事情的严重性超出我们的预料。
原先我们以为只是图纸泄露,但从今天的情况来看,问题要严重得多——重要部件外泄,那一整车的枪管,绝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这是一支长期潜伏在工人队伍中的特工小组。
这项工作很危险,林科长,你现在是否后悔?如果你不问,你也不会知道这些内情,你随时可以退出调查行动。”
尤溪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林建国。
林建国心里暗想:我这该死的好奇心。
“就算我今天不问,明天也会知道,到时候还不是得跟着你们走。”
“行,我明白了。
接下来整个治安科会严格把守,没有你们的允许,一只苍蝇也别想进出。”
很快,周爱国他们领了武器回来。
拿到武器的保卫人员按照预定位置进入警戒状态。
调查组主要负责审讯今天门卫处那几个内务科的人。
剩下的二十多名涉嫌夹带的工人,则交给林建国的治安科审讯。
这其中也有试试林建国他们能力的意思。
“科长,这二十多人一个个审过去,实在太费时间了。”
赵德广向林建国抱怨,其他几个组长也露出类似的表情。
想了想,林建国说道:“把他们一个个铐到那边的隔间里,铐高一点,让他们只能踮脚站着。
然后把锅炉烧起来,能烧多热就烧多热,先关上两个小时,再问话。”
“等他们回答之后,再带回去铐两小时,接着问同样的问题。
如果回答一致,就关回拘押室;对不上的,继续铐着继续问。”
林建国想出了一个不太人道但很有效的方法。
“这样能行吗?”
周爱国有些疑惑。
尤溪听到这个处理方式,不由得多看林建国几眼。
这方法虽然简单,却很实用。
人被铐着踮脚站着,本身就极不舒服,加上天气不冷,又开了暖气,对人的精神折磨和打击是相当严重的。
关键是,这么做之后身上还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伤痕,就算有人追究,也牵扯不到治安科刑讯逼供的问题上。
“行不行,总得试过才清楚。”
林建国心里其实也没底,不过后世网上流传的那些不留痕迹的审讯手段实在太多了,这还是他特意选了比较温和的一种。
周爱国他们虽然半信半疑,还是按照林建国的安排去执行了。
按他们原先的想法,无非是把这些人挨个痛打一遍,差不多了再说;要是还不招,就接着打。
治安科的人本来也不擅长审问,以前没怎么接触过这一块,业务相当生疏。
倒是有几个转业过来的,对审讯略知一二,但也仅限于吓唬吓唬人。
安排好这些事后,林建国才感觉肚子饿了。
今天行动需要加班,这一点林建国之前没考虑到,整个治安科的人也全都没想到。
现在大家全副武装地待命,出于避嫌,也不能随便去外面吃饭。
不过大家觉悟都很高,谁也没主动提肚子饿的事。
林建国想了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就当着尤溪的面,拨了个电话。
当然,这电话只能打给杨爱国。
张兵说过今晚要加班,估计杨爱国也回不了家。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厂长要是不在厂里坐镇,实在说不过去。
果然,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厂长,事发突然,治安科和调查组的同志都还没吃饭,您看能不能安排食堂的同志回来加个班,给大家煮点面条垫垫肚子?”
杨爱国接到电话后也意识到疏忽了,立即开始联系人。
食堂那边已经下班,不过轧钢厂还有个招待所。
招待所的厨房因为要供应热水,晚上一直有人值班,客人如果饿了也能弄点吃的,所以有厨师一直在岗。
杨爱国就给招待所打了电话,黄洋在那头赶紧应了下来。
想了想,杨爱国又亲自去了张兵的办公室,叫上张兵,两人一起往治安科走去。
一路上,张兵一直没说话,杨爱国知道他心里有疙瘩。
“老张,这事我不是有意瞒你,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我也很震惊。
轧钢厂卷进这样的事,谁都脱不了责任。
你是部队出来的,也懂保密条例。”
杨爱国向张兵解释了几句。
张兵心里也明白,就是觉得憋得慌,像被自己人冷不防敲了一棍子。
虽然不是故意的,可心里还是不舒服。
“所以你一直压着治安科副科长位置不批?还坚持让林建国从外面招人充实治安组?”
张兵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调查组不便大张旗鼓进驻,否则容易惊动目标。
但上级对保卫科又不够信任,只能借机将林建国的治安科推到台前。”
杨爱国并未遮掩,坦然道出其中安排。
“原来是你把林建国推上来的?我还以为他真是运气好,副科级晋升得如此顺利。”
张兵语气中仍带着不甘。
此次他难逃失职评价,只能寄望于后续处置。
“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机遇。
若能在案件中有所作为,与G局建立联系,将来他的发展就不止局限于轧钢厂这片小天地了。”
杨爱国向张兵吐露了自己的考量。
张兵讶异:“难道林建国是你在外面的儿子?连他未来的发展路径你都规划好了?”
“人情债最难偿还。
他家老太太的儿子,曾经救过我的命。”
杨爱国道出缘由。
有一件事林建国并不知晓——老太太曾特意找过杨爱国,托付他照顾林建国。
这也是为何林建国刚入职时,杨爱国就给予较高职级的原因之一。
听闻此言,张兵沉默不语。
他照顾林建国,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战友情谊。
黄洋的招待所很快备好了六十人份的餐食。
玉米面窝头是现成的,热好便送了过来,还配了疙瘩汤。
当然,招待所人员不得进入现场。
杨爱国与张兵抵达时,林建国正安排众人轮流用餐。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吧,我全都交代了。”
隔离间里不时传来哀求声。
“你用刑了?”
张兵询问林建国。
“没有,只是用了些小手段,不过效果很好。”
林建国答道。
已有数人承受不住压力,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周爱国等人反复核对了供词,前后陈述基本一致。
“处长,我们科长真是高明,不用动刑这些人就主动招供了。”
周爱国由衷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