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古涵今的紫藤香正浓，华贵妃踩着满地落瓣往里走，凤钗上的点翠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欣嫔跟在她身后，手里摇着柄团扇，扇面上绣的并蒂莲被风拂得似要活过来：
“这园子里的花，倒比宫里的经看，开得泼辣。”
“可不是嘛。”华贵妃的目光掠过廊下——
正见清婉蹲在地上，给朝槿的小鞋上别凤仙花瓣，淑和则在一旁帮温宜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四个小姑娘头挨着头，笑得像檐角的铜铃：
“你瞧这几个，玩得连时辰都忘了。”
廊下的敬妃与端贵人听见动静，忙起身相迎。
华贵妃摆摆手：“不必多礼，我来接清婉回去，皇上说虽来了园子却也不能落下学业，晚些要考教她的功课。”
又看向欣嫔：“淑和也该回了，你不是说要带她去看新到的西洋镜？”
欣嫔笑着应了，扬声唤道：“淑和，过来。”
淑和听见声音，忙拉着清婉起身，朝槿却抱着清婉的腿不放，咿咿呀呀地喊“姐姐”，小脸上还沾着草叶。
清婉蹲下来，替她把草叶摘了：“明日我再来看你，给你带新做的糖人。”
“还要草蚱蜢。”朝槿的声音软糯，小手攥着清婉的衣角。
“都给你带。”清婉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这才跟着华贵妃往外走，路过温宜时，又塞给她颗梅子糖：
“这个有些酸甜，你肯定喜欢。”
温宜把糖紧紧攥在手里，看着她们的背影，小声对端贵人说：“清婉姐姐明日还来吗？”
“来，肯定来。”端贵人笑着摸摸她的头，目光送着华贵妃一行远去。
路上，华贵妃见清婉的裙摆沾了泥，眉头微蹙：“又疯跑了？仔细回去额娘罚你洗裙子。”
“才没有。”清婉拽着她的袖子撒娇：“是朝槿妹妹拉我看蚂蚁搬家，不小心蹭到的。额娘，茹古涵今的凤仙花开得可好了，我们摘了些想染指甲，敬妃娘娘说再过几日更红呢。”
“你呀。”华贵妃被她逗笑：“在宫里刚夸你规矩好，一到园子里就忘干净了。”
话虽如此，指尖却替她拂去了发间的紫藤花瓣。
欣嫔那边，淑和正小声说：“额娘，温宜妹妹说她从没见过西洋镜，我们能不能……”
“回头让她额娘带她去便是。”欣嫔捏了捏她的脸：“你这姐姐当得，倒比我还操心。”
一行人走到九曲桥，正遇上太液池上划过一艘画舫，船头的太监正往水里撒鱼食，引得锦鲤聚了一片，红的、金的、花的，搅得水面像铺了块碎锦。
清婉趴在桥栏上看呆了，华贵妃便也停了脚，与欣嫔闲话。
“听说柔答应昨日贪嘴，吃了三块冰酪，夜里就闹肚子了。”欣嫔的声音压得低：
“太医院的人说，怀身子的人最忌贪凉，偏她自己不当心。”
华贵妃望着远处的荷叶，淡淡道：“自己的身子都不上心，旁人说再多也无用。”
她转头看了眼清婉，见女儿正指着最大的那条红鲤笑，便放柔了语气：“走吧，再晚些，你皇阿玛该等急了。”
清婉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桥栏，临走前还对水里的锦鲤挥了挥手。
淑和跟在后面，小声跟她说：“明日我让小厨房做些鱼食，咱们再来喂它们好不好？”
“好呀好呀。”清婉连连点头，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华贵妃与欣嫔相视一笑，跟在孩子们身后。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石板上，被紫藤花的影子剪得碎碎的。
风里飘来荷香，混着孩子们的笑闹声，倒比宫里的丝竹更入耳。
快到清凉殿时，清婉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淑和说：“明日去茹古涵今，咱们把西洋镜带上吧，让温宜和朝槿也瞧瞧。”
淑和点头：“我回去就跟额娘说。”
欣嫔听见了，对她们道：“这主意好，左右那镜子也放着，让孩子们都瞧瞧新鲜。”
华贵妃看着女儿雀跃的侧脸，心里暗道——
这圆明园的日子，倒真能磨平些宫里的拘谨。
她抬手替清婉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领口，指尖触到女儿温热的脖颈，忽然觉得，这样的午后，慢些走也好。
只是，不知为何，自打来了圆明园，自己总是梦到敦亲王谋反，哥哥参与，年家被清算。
这是，要出事了吗？
如果让凌清婉知道了她的想法，会说：是的，要出事了。
华贵妃也不是那种遇事纠结的人，当即用年家传密信的方式给年羹尧传了信件，提醒哥哥最近莫要接触敦亲王，莫要参与朝廷冲突，更莫要做什么事被抓住小尾巴。
那封信明面上就是普通的家书，被拦截了也不怕，只有给它喷上年家特制的药水，才会出现真正的内容。
信件送出后，华贵妃表面上依旧从容，带着凌清婉在圆明园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可她心里，却一直悬着。
几日后，年羹尧的回信到了——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说自己并未与敦亲王有过多接触，也不会参与朝廷纷争，让华贵妃安心。
当然，也说了他的旧部告诉他最近军中暗流涌动，敦亲王在拉拢大大小小的将领，还在接触当年十四爷留在军中的将领。
华贵妃看着信，刚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觉得不安。
就在这时，清婉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纸鸢：
“额娘，您看，这是温宜妹妹同端娘娘一起做给清婉的。咱们去放风筝好不好？”
华贵妃看着女儿天真的笑脸，强颜欢笑地点点头。
端贵人…罢了，早些年终究是自己对不住她，只要她不再折腾什么幺蛾子，就把她养在圆明园吧。
凌清婉：你天真！我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怎么可能天真？这不是给你分散注意力吗？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嗯嗯嗯？
福宝：你不天真，你幼稚。
凌清婉听到福宝的声音，捞起白猫照着猫屁股就是‘啪！啪！’两巴掌。
然后学着华贵妃的傲娇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