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冯寡妇的是给她送豆腐脑的邻居张嫂。往常这个点,冯寡妇早已卸下店板开门迎客,可今日店门却还紧闭着。张嫂觉得奇怪,绕到后门去喊人,却发现后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冯寡妇歪倒在堂屋的椅子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派出所的民警很快赶到,拉起了警戒线。贺强带着人进去时,也被屋内的景象和冯寡妇的死状弄得心头一紧。
冯寡妇双目圆瞪,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她的嘴巴张得极大,似乎死前想要拼命尖叫或呼吸,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双手枯瘦如鸡爪,死死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指甲甚至抠破了布料,陷进了皮肉里,留下几道血痕。
她的身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仿佛在拼命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骚动不安的气息。桌椅有些凌乱,一个茶杯摔碎在地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角那面原本对着门口的梳妆镜,不知被谁扭转过去,镜面死死对着墙壁。而冯寡妇床头贴着的一张黄色辟邪符,也被撕得粉碎,散落在枕边。门坎附近,还泼洒着一摊白色的盐粒。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浓烈的、绝望的自我防护和极度恐惧的痕迹。
“贺队,初步看,像是突发心脏病。”先到的民警汇报,“没有外伤,没有闯入痕迹,门窗都完好。”
贺强拧着眉,仔细查看着现场。突发心脏病?什么样的惊吓能让人吓成这样?这表情,这姿势,分明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活活吓死的!
他注意到那些细节——转过去的镜子、撕碎的符箓、洒落的盐……这些都是民间驱邪的手段。冯寡妇死前,显然在进行一场绝望的“自救”,但显然失败了。
“昨晚附近有人听到什么异常动静吗?”贺强沉声问。
几个被询问的邻居都表示,昨晚似乎没听到冯寡妇家有什么特别大的响动,也没听到哭喊声。只有一个住在斜对面的老人嘟囔了一句:“后半夜好像……好像
又听到点女人哭的声音,飘乎乎的,也不知道是风还是啥,没太听清……”
又是女人哭!贺强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李廷也赶到了。他是听到消息后立刻过来的。
一进门,看到冯寡妇的死状,李廷的心就猛地一沉。这比他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李医生,你来看看。”贺强让开位置。
李廷戴上手套,上前仔细检查。他先是翻看了冯寡妇的眼睑和口唇,又轻轻抬起她僵硬的手臂检查指甲,最后手指搭在她冰冷的手腕上——虽然已无脉可循,但他仍保持着这个动作,闭目凝神片刻。
“贺队,”李廷睁开眼,语气无比凝重,“确实是急性心衰竭致死。但是……”
他指向冯寡妇狰狞的面部表情和僵硬的肢体:“你看她的瞳孔放大程度、面部肌肉痉挛的状态,还有这手指抠抓的力度……这绝非普通疾病发作能达到的恐惧程度。她是被活活吓死的!在死前那一刻,她一定看到了或者感受到了极其可怕、足以瞬间击垮心神的东西。”
“吓死?”贺强虽然也有猜测,但从李廷这里得到确认,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什么东西能把她吓成这样?难道真是……”他后面“鬼”字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
“绝无可能。”李廷断然否定,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被移动的镜子和撕碎的符箓,“如果是自己吓自己,恐惧是逐步累积的,不会出现这种瞬间极致的爆发。而且,她这些布置……”
李廷走到那面被转过去的镜子前:“镜子转向,是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符箓撕碎,可能是发现符箓无效,甚至……可能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出现在符箓上?撒盐驱邪,是最后的挣扎。”
他顿了顿,得出结论:“我认为,是有人在她已经极度恐惧、精神紧绷的基础上,在最后一夜,给了她一个致命的、无法承受的惊吓。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处刑’。”
这个结论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处刑?”贺强重复着这个词,脸色难看,“谁会处刑一个寡妇?用什么方法能这样吓死人?”
“不清楚。”李廷摇头,“但凶手一定极其了解冯寡妇的心理弱点,知道她最害怕什么。而且,能如此精准地施加最终打击,却不留下任何物理痕迹,手段非常高明。”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冯寡妇惊恐的脸上,缓缓道:“这不是鬼魂作祟,这是诛心之术。”
贺强感到案情变得极其棘手。没有凶手痕迹,没有作案工具,只有一个被吓死的受害者和一堆诡异的现场布置。这怎么查?
“查!”贺强压下心中的烦躁,下令,“彻底排查冯寡妇的社会关系!她最近和谁有过节?听说过什么?尤其是关于那个纺织厂女鬼的传言,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昨晚附近的所有人,再仔细问一遍!”
民警们立刻行动起来。
李廷则在征得贺强同意后,更仔细地检查起冯寡妇的卧室。他在冯寡妇的床头柜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半旧的铁皮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零碎首饰和几张老照片。
照片大多是冯寡妇年轻时候和家人的合影。但其中一张泛黄的集体照引起了李廷的注意。照片背景似乎是某个工厂门口,一群穿着工装的年轻人站在一起笑着。李廷认出了年轻时的冯寡妇,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笑容羞涩的年轻姑娘。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几个模糊的字:“纺织厂留念,197x年夏”。而在那个清秀姑娘的位置后面,不知被谁用指甲轻轻划了一个小小的“x”。
李廷拿着照片,走到外面,递给一个正在询问邻居的老民警:“老陈,您看看,认识照片上这些人吗?尤其是这个被打叉的姑娘。”
老民警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咦”了一声:“这……这不是当年纺织厂那批人吗?这个……这个打叉的姑娘,好像叫……叫小娟!对!就是她!当年厂里出事故死的那个女工!”
小娟!纺织厂!意外死亡!
所有的线索,似乎瞬间串联了起来!
冯寡妇的恐惧、诡异的哭声、当年的旧事……这一切,绝非巧合!
李廷和贺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冯寡妇的死,恐怕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她的死,揭开了河湾镇一段被尘封的、充满愧疚和恐惧的往事。
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诛心”凶手,他的目标,恐怕不止冯寡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