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连串石子,激起的涟漪在王诗晴心中层层扩散,久久无法平息。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一两岁的男生,他说话时的神态从容不迫,眼神清明而笃定,仿佛他口中那些关于未来变革的图景,并非臆想或空谈,而是某种他早已窥见一角的既定事实。
“重塑所有行业的基础设施……”王诗晴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组,感觉自己的认知边界被强行拓宽了。她试图将陈墨的描述与自己的所见所闻对应起来。她想起父亲偶尔在家接听工作电话时,会提到公司正在讨论是否要开发手机客户端,语气里带着犹豫和观望;她想起自己最近确实越来越依赖手机qq和网页版微博获取信息;她甚至想起家里订的报纸,似乎越来越厚,广告越来越多,而真正耐读的内容却在减少……
这些零散的、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被陈墨用一条清晰的逻辑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从未深思过的、汹涌而来的时代浪潮。
“所以,你觉得……像报纸、电视这样的传统媒体,也会被颠覆吗?”王诗晴忍不住追问,她感觉自己的思维正被引导着,走向一个更宏大也更令人心惊的视角。
“不是颠覆,是转型,或者说,是生存方式的根本性改变。”陈墨纠正道,他用手指蘸了点咖啡杯旁冷凝的水珠,在深色的木质桌面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信息的传播模式会变。以前是少数人生产,通过特定渠道(报纸、电视台)分发给大多数人,是单向的。而未来……”
他在水迹旁又画了几个相互连接的圈,“每个人都可以是信息的生产者和传播者。渠道会变得极度碎片化和多元化。传统媒体的权威性会受到挑战,它们要么放下身段,融入新的传播生态,利用自身积累的专业性在新的平台上找到位置,要么……就可能逐渐被边缘化。”
他顿了顿,看着王诗晴若有所思的表情,补充道:“这不仅仅是媒体行业。零售、金融、教育、甚至政府服务……几乎所有依赖信息不对称和传统渠道的行业,都会面临类似的冲击和机遇。关键在于,能否看清趋势,主动拥抱变化,而不是被动等待被改变。”
王诗晴倒吸一口凉气。陈墨描绘的这幅图景,比她想象的更加彻底,也更加残酷。她所在的学生会,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信息传递和组织协调的机构,是否也会面临这样的挑战?
“那……像我们学生会这样的组织呢?”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口,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她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寻求陈墨的看法,仿佛他才是那个能指引方向的人。
陈墨笑了笑,语气缓和了些:“组织形态可能会变,但核心价值不会。无论技术如何发展,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沟通、协作,以及为群体服务的初心,永远是珍贵的。学生会可以借助新工具提高效率,扩大影响力,比如利用社交平台发布信息、收集反馈,甚至组织线上活动。关键是思维要转变,不能固守成规。”
他巧妙地将一个可能令人不安的话题,引导向了积极的建设性方向。这让王诗晴在震撼之余,又感到一丝安慰和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王诗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刚进行了一场高强度的脑力激荡。她重新打量起陈墨,目光复杂至极,“陈墨,你……你这些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你看的那些书,还是……”
她无法理解,一个刚从高中毕业、踏入大学校门不久的学生,怎么会拥有如此超前、如此系统、又如此具有穿透力的见识。这已经完全不能用“早慧”或“聪明”来解释了。
陈墨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不能透露重生的秘密,但可以提供一个合理的、基于他精心营造的“人设”的解释。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口,姿态放松,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可能跟我喜欢瞎琢磨,还有阅读习惯有关吧。我不太看小说,更喜欢看一些商业传记、经济学普及读物、科技杂志,还有国外的行业分析报告(通过一些特殊渠道)。看得多了,就会不自觉地把一些看似不相关的点连接起来,尝试去推测它们可能形成的线和面。”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符合年龄的、恰到好处的“故作深沉”:“而且,我总觉得,历史虽然不是简单的重复,但总有相似的韵脚。研究过去几十年科技和商业的变迁规律,结合当下正在发生的技术突破和社会现象,大胆地去推演未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当然,很多想法可能还很幼稚,需要不断验证和修正。”
他将自己的“远见”归结于广泛的阅读、跨领域的思考和对历史规律的总结,这是一个虽然惊人但尚在“天才”范畴内的解释。
王诗晴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中那份好奇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广泛的阅读?跨领域思考?这需要何等的自律和求知欲?她自问也算优秀,但她的阅读范围大多还停留在专业相关和文学名着上,对于陈墨提到的那些商业、科技的前沿动态,她知之甚少。
这一刻,陈墨在她心中的形象,彻底从一个“能力出色的学弟”,蜕变成了一个“神秘而深邃的探索者”。他身上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见识,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强大的吸引力。那不仅仅是对异性的吸引,更像是一个求知者对于智慧光源的本能向往。
她看着他侃侃而谈时微抿的唇线,看着他思考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他眼神中偶尔闪过的、仿佛洞悉了什么的光芒……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一种混合着钦佩、好奇、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情绪,在她心底悄然蔓延。
咖啡馆里,阳光偏移,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场原本可能止于客套感谢的邀约,因为陈墨这番“超越年龄的见识”,彻底滑向了不可预知的深处。王诗晴知道,她对这个学弟的关注,再也无法仅仅停留在学生会工作的层面了。
他就像一本刚刚翻开扉页,却已经展现出惊人深度的书,让她产生了强烈的一读到底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