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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后三日,观星阁内一如既往的宁静,仿佛那夜琼林苑的觥筹交错与唇枪舌剑,只是一场遥远的幻梦。

林夜深居简出,除了每日固定时间调息疗伤、翻阅典籍,便是将更多的心神沉入洞天,与那道已完全融合、光芒内敛却蕴含无限玄机的金丹道纹深度共鸣,为最后的冲刺做着最细腻的准备。

他体内的伤势已恢复七成,气血充盈,灵力在金丹道纹的统御下,流转不息,愈发精纯凝练。更重要的是,经过东南血战、吞噬魔心本源、观星阁博览以及宴会上与各方势力的无形交锋,他的道心打磨得愈发通透坚韧,对“守护”、“秩序”、“破灭”、“新生”以及自身所追求的“长生大道”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这些感悟,正是结丹最关键的“资粮”。

时机,已趋成熟。

但林夜并未急于立刻闭关冲击。他有一种预感,结丹的过程,恐怕不会平静。尤其是在这遍布阵法、处于皇帝眼皮底下的观星阁,任何稍大的能量异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干涉。他需要一个更隐秘或者至少能短暂隔绝外界探查的地方。

他想到了太子李晟那日提及的“六层之上”的皇室密藏。那里必定有更强大的禁制守护,或许……也有可以暂时利用的、更独立的空间?

这个念头一起,便难以遏制。

深夜,万籁俱寂。

林夜缓缓睁开眼,结束了今日的调息。他没有点灯,身形如同融入黑暗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摘星轩”,沿着螺旋楼梯,向下走去。

他并非要离开观星阁,而是……向上。

一层、二层……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的脚步与呼吸,在空旷的塔内带起轻微的回响。塔内固有的监测阵法依旧在运转,但林夜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同时以洞天之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极其淡薄、几乎与塔内灵气环境完全同步的“伪装膜”,如同变色龙般,最大限度地降低着自身的存在感。

这并不是完全规避阵法探查,那几乎不可能,除非他彻底动用洞天投影或暴力破坏,而是利用阵法的“迟钝”与对“无害目标”的忽略特性,进行一种极限潜行。

五层、六层的楼梯入口,就在眼前。

入口处并无明显的门户,只有一道散发着淡淡白光的、由无数细小符文流转构成的光幕,将楼梯截断。光幕上隐有龙纹虚影游动,散发出不容侵犯的威严与强大的隔绝之力。

这是皇室密藏的守护禁制,显然比下面楼层的阵法要高级得多。

林夜停在光幕前,没有贸然触碰。他仔细观察着符文的流转规律,感知着能量的波动节点,同时,洞天内的星辰天图、寂灭道纹、浩然道韵、乃至混沌雷种,都在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尝试解析这禁制的结构与原理。

片刻后,他眉头微皱。

这禁制不仅仅是阵法,更融入了大雍皇室特有的“气运龙脉”之力,与整个皇宫、乃至京城地脉隐隐相连。强行破解,哪怕只是触动一丝,都可能立刻惊动皇宫深处的守护者,甚至可能直接引来皇帝或某些供奉的注意。

这几乎是个死局。

难道只能放弃?

就在林夜准备暂且退去,另想办法时,他怀中那块灰扑扑的星辰石板碎片,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温热感!

与此同时,眼前那流转着龙纹的白光禁制,其核心处,似乎与这星辰碎片产生了某种极其玄妙的、难以言喻的共鸣!仿佛那禁制的深处,隐藏着某种与这碎片同源、或者能相互呼应的东西!

林夜心中一动,难道……这碎片,不仅仅是记录星图的工具,还是一把……钥匙?或者至少,是某种“通行证”?

他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模拟着碎片本身古老星辰道韵的星力,小心翼翼地包裹住碎片,然后缓缓地,将碎片贴近那光幕禁制。

没有触发警报,也没有排斥。

那层坚固的光幕,在接触到碎片气息的刹那,竟然如同水波般,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不规则的通道!通道内部,依旧是向上的楼梯,但光线昏暗,气息更加古老深邃。

竟然真的可以!

林夜强压心中惊异与激动,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迈入通道。就在他身体完全进入的瞬间,身后的光幕重新合拢,恢复如初。

塔内,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踏入六层,光线骤然黯淡下来。

这里与下面几层截然不同,并非开放式的藏书空间,而更像是一个个以强大禁制封闭的密室。走廊狭窄,两侧墙壁上不再是书架,而是镶嵌着一块块散发微光的玉板或金属板,上面铭刻着极其复杂的符文与封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古旧纸张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威严与苍凉的气息。

林夜放慢脚步,神识如同最轻柔的触须,谨慎地探查着四周。他能感觉到,每一间密室外都有着至少不亚于入口光幕的强力禁制,且属性各异,有的炽热,有的冰寒,有的锋锐,有的沉凝。显然,这里收藏的,都是皇室最为核心、也最为危险的秘密或宝物。

他的目标并非这些密室内的具体藏品。他只是想找一个足够隐蔽能量足够稳定、可以支持他冲击金丹而不易被外界察觉的地方。同时,他也想看看,这六层之上,是否真的存有关于星陨族或上古那场灾难的、更详细的记录。

他沿着走廊缓步前行,星辰石板碎片握在手中,散发出微弱的指引感,似乎在引导他走向更深处。

走廊尽头,并非墙壁,而是一个更加狭窄陡峭的楼梯。

还有第七层?

林夜略一迟疑,还是踏了上去。

第七层的空间极小,只有一个房间。房间没有门,入口处同样有一层禁制,但这层禁制……极其特殊。

它并非纯粹的能量屏障,更像是一层……凝实的、由紫金色血液书写而成无数细小符咒构成的“血幕”!血幕上,紫金光芒流转不息,散发出一种至高无上、却又带着悲壮与决绝的恐怖威压!那威压中,林夜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与他身上那件暗金王袍同源,但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本源!

这是……大雍皇室,而且是直系血脉中位阶极高者,以自身精血配合某种强大禁术,布下的终极封禁!

林夜的心脏猛地一跳。如此郑重其事的封禁,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他尝试将星辰石板碎片靠近这紫金血幕。

碎片再次传来温热感,但与之前不同,这一次,那紫金血幕并未打开,反而微微震颤,表面的符咒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在与碎片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与“验证”。

片刻后,血幕正中央,缓缓浮现出一行古老的小字,并非通用文字,而是一种更加接近上古神文的字体,若非林夜近日博览群书,洞天又对文字真意有感应,几乎无法辨认:

“帝血为引,封禁于此。非持‘星钥’及身具吾族守护之志者,不可入。内藏关乎此界存亡之秘,亦存倾覆之危。慎之!慎之!”

星钥?是指这块星辰石板碎片吗?吾族守护之志?指的是大雍皇室,还是更古老的某个守护族群?

这血幕,不仅是一道禁制,更是一个考验,一道留言。

林夜看着手中那灰扑扑的石板碎片。看来,这“星钥”并非万能,它只能打开一些特定层级的禁制,面对这以直系帝血布下的终极封禁,它需要的是“持有者”本身的某种特质得到认可。

守护之志……林夜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从黑石城挣扎求生,到镇魔司斩妖除魔,再到东南血战星陨邪族,他所做的,不正是守护这片土地、这片天地的生灵吗?虽然他的最终目标是长生与探索世界真相,但守护,早已成为他道路的一部分,是他不容践踏的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一缕包含着守护意志、斩妖除魔决心的信念,混合着一丝洞天中蕴含的“世界秩序”之意,缓缓注入手中的星辰石板碎片。

碎片光芒微微一亮,那古老星辰道韵变得活跃起来。

他将碎片,轻轻贴在了紫金血幕之上。

嗡……

血幕剧烈震颤起来!无数紫金色的符咒如同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流光,将碎片与林夜的手臂包裹。一股浩瀚、威严、却又带着审视与悲悯的意念,顺着碎片,涌入林夜的心神!

刹那间,林夜仿佛看到了一幅幅模糊而壮烈的画面:

无数身穿古老甲胄、气息强大的修士与战士,在破碎的天空下,与如山如海的、由金属与骸骨构成的怪物浴血奋战……一位身穿帝袍、头戴冕旒、看不清面容的伟岸身影,手持一柄断裂的巨剑,怒吼着将剑锋刺入大地,引动天地之力,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封禁之光……画面最后,是那伟岸身影吐出一口紫金色的精血,混合着某种古老的誓言,化作这血幕……

画面消失,但那悲壮、决绝、誓死守护的意志,却深深烙印在林夜心间。

紫金血幕停止了震颤,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林夜定了定神,侧身挤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圆形密室,不过方圆三丈。密室中央,是一个以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祭坛。祭坛之上,并非供奉神像,而是悬浮着三样物品。

左侧,是一卷非丝非帛、非金非玉的暗金色卷轴,散发着浓郁的皇室气运与古老沧桑的气息。

中间,是一块约莫人头大小、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缓缓旋转的水晶。水晶表面,有三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裂痕。

右侧,则是一枚拳头大小、通体黝黑、表面布满奇异凹凸纹路、如同某种金属种子的东西,静静躺在白玉凹槽中,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却给人一种心悸的沉重感。

林夜的目光,首先被中间那块星辰水晶吸引。那里面缓缓旋转的星辰,与他洞天内的星辰天图,以及手中星辰石板碎片,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共鸣!他能感觉到,这块水晶中蕴含的星辰道韵,比碎片更加完整,更加浩瀚!这恐怕才是真正的、完整的“星钥”或者星辰传承核心!

而水晶表面的三道裂痕……似乎与“天道有缺”隐隐对应。

他压下立刻研究这块水晶的冲动,看向左侧的暗金卷轴。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卷轴拿起,缓缓展开。

卷轴开头,是熟悉的、以精血书写的古体字,字迹与外面血幕同源,但更加清晰有力:

“大雍太祖武皇帝遗录,后世子孙,慎启。”

太祖遗录?!林夜心中一震,继续看下去。

“……朕起于微末,逐鹿天下,非为权势,实因此界已至存亡之秋。上古‘星坠之灾’,天穹裂,域外邪骸侵染,虽得先贤以‘天道封禁’暂镇,然其力不绝,化为妖魔,侵蚀地脉,动摇根基。朕承天命,亦承‘守护’之责,立大雍,非仅为人间王朝,更为镇守此界,延缓邪力侵蚀,以待‘补天’之机……”

“……星陨邪族,乃上古灾劫中,部分被邪骸之力彻底侵蚀、堕落之族群后裔。彼等已失本心,沦为邪骸爪牙,以接引更多域外邪力、破坏‘天道封禁’为任。其踪迹隐秘,渗透各界,朕毕生征战,亦只知其皮毛。东南之变,恐非偶然……”

“……朕于东海‘归墟之眼’,西北‘不周旧墟’,极南‘九幽渊隙’,皆发现其活动痕迹,并有古代‘封魔阵’松动迹象。此三地,乃上古‘天道封禁’三大节点,亦是世界壁垒最薄弱之处。一旦被破,邪骸再临,此界危矣!后世子孙,当谨记!”

“……朕集天下之力,寻得上古遗物‘周天星辰图’残片(即星辰水晶),或为修复封禁、补全天道之关键。然此图受损,非大机缘、大毅力、身负‘世界眷顾’者不可修复参悟。另,朕于九幽之下,偶得异域奇物‘混沌元磁神铁’胚胎,蕴含破灭与造化之机,疑似与‘补天’有关,然凶险莫测,朕亦不敢轻动,封存于此……”

“……此间所藏,关乎此界命脉,亦可能招致滔天大祸。非到万不得已,或天命之人出现,不得轻启。开启血幕之法,需‘星钥’残片为引,更需开启者心怀守护苍生之志,得朕血脉禁制认可……”

“……后世子孙,无论谁得见此录,当知肩上重担。守此界,护万民,寻补天之道,乃我大雍皇室存在之终极意义,亦是……朕留给你们,唯一的遗命。”

卷轴至此而终。

林夜缓缓合上卷轴,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真相,远比想象中更加惊人!

大雍太祖,竟然并非单纯的开国帝王,而是此界的“守护者”之一!他所建立的王朝,背负着镇压上古“星坠之灾”余毒、守护“天道封禁”节点的沉重使命!

星陨族,果然是上古灾劫的余孽与爪牙!他们的目标,就是破坏三大封禁节点,接引域外邪骸彻底降临!

而自己手中的星辰石板碎片,果然是“周天星辰图”的残片之一!那水晶才是核心!修复它,或许就能找到“补天”之法!

还有那枚“混沌元磁神铁”胚胎……混沌元磁?这让他立刻想到了自己洞天内的混沌雷种!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巨大的信息冲击着林夜,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太祖遗命,守护此界,这与他自身探索长生、修复洞天、乃至对抗星陨族的道路,并不冲突,反而目标一致。甚至,他可能就是这个时代,那个被期待的“天命之人”或“身负世界眷顾者”?

他看向祭坛上的三样物品。星辰水晶对他参悟星辰大道、完善洞天星辰天图、甚至未来修复天道封禁,有无法估量的价值。混沌元磁神铁胚胎,可能与混沌雷种相互印证,蕴含巨大潜力与风险。太祖遗录,则是解开此界最大秘密的钥匙。

但这里,毕竟是皇室密藏核心。他若取走,一旦被皇帝发现,便是滔天大罪,不死不休。

可若不取……难道要将这关乎此界命运的关键之物,留在此地,继续蒙尘?皇帝李昱显然知道部分秘密,但他似乎并未有太祖那般决绝的守护之志,反而更加注重皇权制衡。这些东西留在他手里,未必是好事。

林夜陷入沉思。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

最终,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对着太祖遗录,郑重地躬身一礼。

“前辈守护此界之志,晚辈感佩。晚辈虽非皇室血脉,但既踏此道,斩妖除魔,护卫苍生,亦为吾愿。今日得见遗泽,不敢言承继大统,但愿以此身之力,行守护之事,寻补天之道。此三物,于前辈或为遗泽,于晚辈,或为助力,亦是责任。晚辈……暂且借用。他日若有所成,必不负前辈所托,护此界安宁!”

说完,他不再犹豫。

首先,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星辰水晶。入手温润,内部星辰流转,与他洞天产生强烈共鸣。他没有立刻研究,而是将其直接送入了洞天最核心处,置于那正在运转的星辰天图雏形之上,任其缓缓融合、滋养。

接着,他拿起了那枚黝黑的“混沌元磁神铁”胚胎。此物极其沉重,且入手瞬间,他体内的混沌雷种气旋便猛地加速旋转,传来强烈的吸引与一丝……本能的忌惮!仿佛遇到了同类,却又属性有所冲突。林夜将其同样送入洞天,但置于一个相对独立的角落,设下层层禁制隔离,留待日后慢慢研究。

最后,他拿起太祖遗录,仔细阅读,将其中关键信息牢牢记住。然后,他取出数枚空白玉简,以神识将遗录内容一字不差地复刻下来,原件则放回祭坛。他不能将原件带走,那目标太大,且可能触发未知禁制。复刻一份,足够他研究。

做完这一切,祭坛上只剩下那卷暗金色卷轴。

林夜再次对着祭坛一礼,转身,离开了这间密室。

紫金血幕在他身后缓缓合拢,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当他回到“摘星轩”,东方已露出微熹的晨光。

林夜站在观景露台上,望着渐亮的天空,心潮依旧难以完全平复。

此行收获,远超预期。不仅得到了冲击金丹所需的绝佳环境线索,这密室本身,因帝血封禁与特殊构造,能极好地隔绝内外探查,且能量稳定充沛,简直是结丹的绝佳之地!,更揭开了此界最大的秘密,得到了两件堪称逆天的宝物!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重的责任,以及……与皇室之间,那根本就脆弱的弦,可能因此彻底崩断的风险。

皇帝李昱,会如何看待一个“偷入”皇室最核心密藏、取走太祖遗宝的臣子?

林夜眼中寒光一闪。

那便,尽快结丹!

只要结成金丹,实力发生质的飞跃,他便有了更多的底气与周旋空间。届时,是去是留,是坦陈部分真相,还是继续周旋,主动权将更大程度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压下。

当务之急,是调整状态,然后……重返第七层密室,借助那里的绝佳环境,一举冲破桎梏,凝结金丹!

他回到静室,盘膝坐下,开始最后的、也是最精细的调息,将身心调整到最佳状态。

皇城上空,晨光驱散了最后的夜色。

新的一天,亦是林夜修道之路上,至关重要的一天,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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