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依赖的扑进母亲怀里,用脑袋在臂弯亲昵的磨蹭。
宁芊收回目光,声音平静。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那毕竟是一百多杆枪,真到了拼命的时候,即使是我也没十足的把握能全部解决,上次只是打的他们措手不及,现在北城的戒备应该到了最高点,硬闯的话无异于跳进火坑。”
她当然明白妇女的小心思——让自己去拼命,换她们母子未来的保障。
赢了,她们安心入驻北城,未来还有军队保护,即使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作为人类的她们也不会受到牵连。
输了,那大不了就跟着这伙人继续流浪,秦溪她们都很善良,一定会照顾这对母子。
作为团队中的弱势群体,她充分的在利用起自己仅存的优势,在夹缝间寻找生存的机会。
什么为了底层,为了反抗剥削,都只是一面之词罢了。
人性都是自私的,尤其是末日。
但是宁芊并没有点破,也没有必要去点破,这个世道谁不自私?
她也自私,她可以为了一辆房车毫不犹豫的杀了李曼,可以为了一点物资就打算将母子交易给北城,又好到哪里去呢....
女人没错。
错的是这个时代,谁让病毒降临这个城市,这个国家,这个世界。
人人都这么恶心、龌龊、卑鄙,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上位者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底层为了一块面包头破血流。
要怪就怪这个晦暗的时代吧。
缓缓叹了口气,身旁的林馨还在不断劝阻,那双眼睛里满盛着对恋人安危的忧虑。
“不行!受伤了怎么办?她自己怎么不去!”
宁芊静静的从后搂住了她,力道很轻。
感受着背脊上传来的温度,一点点融化自己冰冷的心。
林馨张牙舞爪的冲着妇女刚要责问,突然像一只温顺的小鹿,涨红了脸低头看着那双臂膀。
“没关系。”
轻咬耳垂,宁芊摸了摸她颤动的脸,一瓶苏打水在地板磕碰沉闷着晃荡。
母亲遮住了小武的眼,男孩从指缝间悄悄偷看,忽闪的眸子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暧昧。
“我同意这个方案,但是需要一个计划,一个有把握的计划。”
她转过头看向车厢内,对上那一双双熟悉的眼睛。
“我知道大家并不想滥杀,所以可以换一种方式。”
秦溪的嘴半张着,有一些话哽在喉头没有吐出——是关于她们在避难所亲眼所见的遭遇。
但她决定先听宁芊说完。
“擒贼先擒王——斩首。”
赤红的竖瞳微睁,某种凶戾的情绪一闪而过。
冲着秦溪微微点头,宁芊快步走到桌前捡起了那只水笔,朝着几人摆手示意,车内的众人纷纷聚了过来。
黑墨圆珠在白纸上画出笔直的线条,正是北城避难所和她们房车的位置。
“北城离我们三公里,我们开过一次还算熟悉,路况不是太恶劣,所以这个时间最快可以缩短到十分钟左右。”
她勾勒出了记忆中的一条路线,并且标注了几个较宽的街道。
宁芊的苍白指节在桌面不断叩击,看着纸张的空白处微微停顿。
“北城大约上百人持枪,对比武装力量我们非常薄弱,所以大规模正面对抗几乎不可能。”
“你们别看我上次在避难所好像如入无人之境,实际上那是因为感染者的身份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我趁机混入人群有了可乘之机,如果给他们戒备的机会把我拒之门外,那高密度的火力集中覆盖,我也难逃一死。”
秦溪看着这张简易的地图,听着描述也皱起了眉:“那偷袭呢,如果我们夜里从围墙翻进去,是不是可以避免正面冲突。”
“不可能,夜里有守卫值班,人数再少也有三四十。”李梦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她还记得在避难所时偷偷观察到的情况。
王海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是他很谨慎,尤其是被宁芊袭击了这么一次,一定会加强戒备。
“那放火?”
“人家这么多人,就算成功了也不会让火势蔓延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细细讨论着,连一向沉默的李倩也加入了进来。
这个文弱的姑娘,突然指着一片被水笔抹黑的区域。
脸色平淡地说了一句话。
“宁芊,你可以去引尸潮过来。”
全场瞬间寂静。
激烈的商讨顷刻哑火,所有人都意味深长的看向那片象征死亡的黑色。
“什...什么意思?”李梦的声音有些颤抖。
少女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看向对面的宁芊。
“你说过,你不会被感染者攻击,那在尸潮中就是绝对安全的,对吧。”
看着李倩隐晦的目光,宁芊已经大概明白了意思。
她稍微思索了下,拿出笔在那片尸海和北城之间也加上了一条线。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水笔轻轻划出弧线包裹住了一角。
“引走...一部分,用来消耗北城的火力....”
笔还在继续涂画,沿着路线继续上移,将原本代表北城避难所的图案外再次画了个更大的圈。
“包围避难所,守卫都会集中起来抵御尸潮,而我就可以趁机潜入。”
她抬头瞧了眼那个看似柔弱的女人。
阳谋。
这个常年醉心于棋盘的人,点出了整个局势中隐藏的外力。
困境,被打破了。
现在,双方的天平发生了巨大的翻转。
思路稍微改变,弱势方眨眼就一个成为势均力敌,甚至可以覆灭对方的存在。
这就是顶尖棋手对于布局的敏锐。
宁芊不由对这个总是沉默的女人高看了一眼。
能跳出棋局之外才叫真正的智慧,李倩的能力恐怕还有很大的挖掘空间。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找到王海。”
指尖点在北城避难所,一个初步的计划雏形就此诞生。
她认可的对着李倩点了点头,这个方案不仅将风险降到了最低,而且还给自己提供了大量的时间去完成目标,的确算是一个完美的办法。
正当宁芊要拍板时,对面一直环胸而立的师长却突然开口。
“宁芊。她有些严肃的看向少女,直视着那对竖瞳。
秦溪缓缓从桌前绕到了宁芊的面前,微微沉吟,投来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觉得......”
“王海的那些手下,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死。”
她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恨意快从内心溢出。
“你没见过他们做的事.....”秦溪的拳头攥紧,脑海中闪过种种。
“畜牲们当着父母的面强奸女儿致死。”
“把三岁的孩子放进油罐里烫熟,就为了惩罚他反抗的哥哥。”
“为讨姘头欢心就把少年丢进尸口活生生吃成白骨,太多太多.......”
秦溪的语速越来越快,指甲深抠进肉里掌心在淌血。
某种喷薄而出的情绪正要淹没车厢的每一个人。
“——杀一万次都不为过!”
宁芊望着这对熊熊燃烧的双眼,将字字泣血的诉状都牢牢记在心里。
透过那激动到颤抖的肩膀,她仿佛再一次看到了402寝室里那个挺身而出的师长。
作为学生,完成自己最敬爱的老师的请求,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她恨,自己就替她解恨。
她要杀,那自己就替她去杀。
这才是我宁芊对待家人的方式,也是我生存下去的意义。
“好,我答应你,秦老师。”
少女缓缓伸出手,郑重地搭在秦溪的肩上。
“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