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他始终没问那晚的事，出租车停在老旧居民楼前，宁妤轻车熟路地爬上四楼。她盯着那门上把挂锁，转头对姜佑程抬了抬下巴：“砸开。”
姜佑程当真踹了两脚，铁门纹丝不动。
“真弱。”宁妤从口袋摸出钥匙，在指尖转了个圈，“骗你的。”
姜佑程被她气笑。门开了，他看了看老旧的房子，客厅墙上的结婚照已经泛黄，照片里的女人眉眼和宁妤有几分相似。
宁妤径直走向卧室，那扇她跳窗逃走的窗户依然半开着，她跪在掉漆的木地板前拉开抽屉。
照片散落一地，姜佑程弯腰拾起一张——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笑着站在幼儿园滑梯上。他悄悄将照片塞进口袋。
宁妤把铁盒摔在地上。
姜佑程蹲在她旁边：“你在找什么？”
宁妤的动作没停：“不知道，就是想翻个底朝天，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里。”
她走向客厅，拉开电视柜。灰尘扬起，一本皮质相册静静躺在里面，封面上的“幸福时光”四个字已经泛黄褪色。
翻开第一页就是全家福，宁妤看了一眼把它扔到一边，后面的照片散落出来，都是七岁前的宁妤。有她趴在婴儿床里流口水的，有摇摇晃晃学走路的，还有哭得小脸通红的。
“你小时候头发是金色的。”姜佑程指着一张照片。
“这张是黑色的。”姜佑程看着她三岁生日照，不自觉地跟着照片里的女孩一起笑起来。
他划过一张张照片：“从小都这么瘦。”
“这张脸都哭花了。”
照片被宁妤随意的扔在地上，姜佑程一张张捡起来叠好。
宁妤突然注意到抽屉里面的红色存折，封皮上褪色的钢笔字写着“宁妤”。最后一笔存款记录停留在她五岁生日那天，余额栏的数字是5000.00。
她盯着那个数字，想起五岁生日蛋糕上的奶油，和宁舒萍温柔的笑脸。原来那些记忆不是幻觉，原来那个会为她存钱的女人，真的存在过。
这里面的钱早就不属于她了，但这个本子又时刻提醒着宁妤那些存在过的爱。
卧室被扯掉的窗帘，半开的窗户，到现在她手里的存折，姜佑程已经猜到了这个屋子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最后，宁妤什么也没拿，反倒姜佑程，偷摸装了一口袋的照片。
——
放学时，宁妤远远地就看到了那辆黑色卡宴，车窗降下，露出陆羽昂的侧脸。
上次是宁舒萍，今天又是陆羽昂，到底是要干什么。
许星眠顺着宁妤的目光也看到了那辆车，她把宁妤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宁妤解释：“我哥，没事的。”
说完她就向那辆车走去。
“宁妤！”许星眠急得直跺脚。
宁妤给许星眠发了条消息让她先回，然后坐进了副驾驶。
她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姜佑程手里拎着创可贴和碘液。他死死盯着这辆车，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咔咔响。
“换发型了。”陆羽昂看着车外的宁妤。
“从头开始。”宁妤拉开车门。
“她找你了？”车门关上后，陆羽昂直接问道。
“嗯。”宁妤头靠着车窗，“你怎么知道？她联系你了？”
“她让我把你带回去。”陆羽昂递过来一根棒棒糖。
宁妤撕开糖纸：“你不会。”
“这么确定？”
“你要是想，早就动手了。”宁妤把糖含进嘴里。
“送你回去。”陆羽昂转着方向盘。
宁妤报出姜佑程家的住址，陆羽昂挑了挑眉，没多问。
他看了眼宁妤的脚踝：“跳窗？”
“嗯。”
“出息。”他轻嗤一声。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陆羽昂转头看她：“有事联系我。”他顿了顿补充道，“任何时候。”
宁妤点点头，准门下车。
“还有，”陆羽昂又叫住她，“她最近…很缺钱。”
宁妤僵在座位上。突然明白了什么，宁舒萍突然出现，强硬要送她出国，甚至不惜动手……
“知道了。”她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
跟许星眠报完平安，宁妤到姜佑程家门口敲门，里面静悄悄的。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应。
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宁妤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脚踝的伤隐隐作痛，但她不肯走。
八点十七分，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她眼睛紧紧地盯着楼梯口的方向。
姜佑程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黑色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宁妤笑起来：“你回来啦！”
他的脚步顿住，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宁妤手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什么也没说，径直越过她开门。
钥匙转动，门开了。宁妤刚要起身跟进去，门却在眼前被关上。她愣在原地，半才反应过来——姜佑程居然把她关在门外。
“喂！姜佑程！”她拍了两下门，里面毫无动静。
宁妤眼珠一转，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坐在地上捂住脚踝。
门立刻被推开。姜佑程站在门口，眉头紧锁。
“脚……好像扭到了。”宁妤可怜巴巴地抬头，在他弯腰的瞬间扑过去。
姜佑程侧身避开，眼神更冷：“有意思吗？”
说完又要关门，宁妤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门框。
“关啊！”她瘪瘪嘴，“有本事夹我手。”
两人僵持片刻，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背的擦伤，松开门把：“进来。”
宁妤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跟上姜佑程，嘴角挂着得逞的笑，哪还有半点脚疼的样子。
她找到医药箱，自顾自处理腿上的伤。
“脚。”姜佑程突然开口，指了指沙发。
宁妤乖乖坐下，把受伤的脚踝搭在他腿上。姜佑程的手轻轻按在肿胀处，宁妤缩了一下。
“疼？”他抬头看她，眼中的冷意褪去几分。
宁妤摇头，
“你为什么生气？”
姜佑程揉着她的脚踝，没说话。
好一个冷暴力……
“因为我放你鸽子？还是这两天没联系你？还是……”
“那天，”姜佑程打断她，“你上了谁的车？”
宁妤愣了一下：“我妈。”
“阿姨开的黑色卡宴？”姜佑程把她的腿放下，双手撑在她两侧，挑眉问。
宁妤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出声：“你说陆羽昂啊？他是我哥。”
姜佑程的动作顿住：“哥？”
“同母异父的哥哥。”宁妤撇撇嘴，“麻烦，就没提过。”
她伸手戳戳姜佑程的眉头：“姜同学，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又板起脸：“那上次在校门口加你联系方式的男生呢？”
“什么男生？”宁妤一脸茫然。
姜佑程抿着唇，把那天看到的场景描述了一遍。宁妤笑得前仰后合：“人家是来要许星眠联系方式的！再说了，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姜佑程很不自然的开口：“随口问问。”
宁妤看着他别扭的样子，莫名其妙地说：“你怎么跟他们不一样？”
“谁们？”姜佑程立刻转回头。
她意识到说漏了嘴，支支吾吾地想要搪塞过去。
姜佑程不依不饶：“前男友们？”
“嗯.…..”
姜佑程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不一样了？”
宁妤歪着头想了想，认真地说：“别人生气了都会直接问‘你去哪了’‘那个人是谁’‘你跟他什么关系’，你却让我猜。你明明看到我上别人的车不高兴，还不直说。”
“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姜佑程突然想到什么，“那周时越问过我们的关系吗？”
他那股傲劲儿又上来了。
宁妤砸砸嘴：“问过，我说我们是普通朋友。”
“只是普通朋友？”姜佑程眯起眼睛。
“本来就是朋友。”宁妤故意逗他，作势要起身，“我得回去了，送我吗？”
姜佑程把她按回去：“我可不送普通朋友回家。”
宁妤环住他的脖子，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那女朋友送不送呢？有谢礼。”
姜佑程身体一僵。他扣住宁妤的后脑，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这个吻跟下雪那天的不一样，宁妤晕头转向，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抱到了桌子上。
“姜、姜佑程…”她微微喘息着推他。
“闭眼。”姜佑程哑声命令，再次覆上她的唇。
宁妤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抬手拽住他的衣领。
不知过了多久，姜佑程放开她。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错。
他眼睛含笑：“这才是我想要的谢礼，以后就按这个为标准。”
——
到公寓楼下时，宁妤停下脚步：“姜佑程。”
“嗯？”
“下次生气直接告诉我好不好？”她仰着脸看他，“我不想猜。”
姜佑程怔了怔：“好。”
宁妤要上楼，姜佑程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怎么了？”宁妤问。
“脚……还疼吗？”他不明白宁妤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实话。
宁妤摇头。
“宁妤，你可以依靠我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宁妤的心门。她踮起脚，在姜佑程嘴角飞快地亲了一下。
“我知道。”
……
宁妤推开门，看到许星眠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刷手机，旁边是几个还没打开的外卖盒。
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宁妤踢掉鞋子，随手脱掉衣服。在许星眠面前，她从来不需要避讳。
衣料滑落，许星眠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那两处疤痕，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但每次都会心头一颤。
初中住校时她们经常一起洗澡，每次问道这些，宁妤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不小心烫的”，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她自己大概已经猜到了伤口背后那些秘密，那些伤疤的形状……太规整了，像是被人故意用烟头……
“快来吃饭。”许星眠装作若无其事地摆弄外卖盒，“今天和姜佑程去哪了？”
宁妤脑袋从睡衣领口钻出来：“就随便逛了逛。”
她看着宁妤拿起筷子，忽然想起来什么：“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宁妤往嘴里塞了一块糖醋排骨，闻言含糊道：“随便吃个饭就行。”
许星眠拍了拍桌子，“那怎么行！十七岁生日诶！”她眼珠一转，压低声音，“姜佑程有没有说要送你什么？”
“啊……”宁妤继续嚼着嘴里的肉，“还没有告诉他。你是有什么安排吗？”
“秘密。”许星眠神秘地眨眨眼，把手机递给她，“你先看看这件礼服喜不喜欢？Aurora刚发来的设计图。”
? ?谁家醋坛子倒了？
?
宁宁还是太好脾气了，敢把自己关到门外，一巴掌扇过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