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在里昂的第一个拍摄任务,现场一片混乱。那个刚出道的法国男艺人情绪失控。
“我不拍了!这种垃圾企划!”
视频不知道被谁传到网上,第二天宁妤靠在化妆台边涂着护手霜。酥酥捧着手机小跑过来:“妤妤姐,那个明星耍大牌的视频上热搜了。”
手机屏幕上,#新人大牌的词条已经冲上趋势第三。
【才拍了个洗发水广告就飘了?】
【旁边那个亚裔模特好淡定啊】
“下周会更热闹。”宁妤合上护手霜盖子。
——
果然,第二周那小子一脚踹翻了反光板,嘴里蹦出的脏话让在场所有翻译集体装聋。宁妤靠在椅子上,手里转着手机,屏幕上是卡尔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地下室二区第三个位置等你。】
场外堵满了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酥酥扒着窗帘缝隙往外看:“完了,前门后门全被记者堵死了,我们不会要在这里困一天吧……”
她看了看楼下黑压压的人群,果断拉起酥酥:“跟我走。”
地下停车场昏暗潮湿,卡尔站在一辆蓝色路虎旁,见她们过来,笑着挥手:“天使,我在这里。”
酥酥瞪大眼睛,差点惊呼出声:“我的天…本人比照片还夸张,不愧是北欧神话…”
卡尔目光在酥酥身上停留半秒:“这位是?”
“我助理。”宁妤简短回答。
卡尔绅士地拉开车门,他先把酥酥送到学校。后视镜里,宁妤看见酥酥一步三回头,不知道在捂嘴偷笑些什么......
车里只剩下两人,卡尔突然问:“那个法国小子为什么闹脾气?”
宁妤低头看着手机:“嫌服装不够高级,像你这种大牌就不会有这种烦恼。”
卡尔轻笑:“我第一次拍杂志时不会摆pose被骂到想家。”
“后来呢?”
“后来他们都被我爸开了。”
“……”
“下次见。”他停在公寓楼下,一直等到电梯在17楼停下,等到1701的灯光亮起。
“是这里啊。”他嘟囔着。
……
某天傍晚,拍摄结束得比预期早。宁妤独自在湖边散步,还穿着拍摄时的黑色丝袜和高跟鞋,短裙外只套了件风衣。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卡尔:【在哪里呢?】
宁妤:【外面。】
她回完就把手机塞进口袋,继续沿着人行道上的白线慢慢走,她走的很专注。
“好巧啊,”身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也在外面。”
宁妤转身,看见卡尔站在三步之外,一手插兜,一手提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纸杯。
“你跟踪我?”她挑眉,继续沿着地砖的直线往前走。
“我没有!”卡尔小跑着追上她,还信誓旦旦地伸出手,“我发誓只是刚好在对面咖啡馆看到了你!”
宁妤盯着他看了三秒,笑出声:“你有时候真的很幼稚。”
他把手里的纸杯递过来:“这么穿不冷?”
“不冷。”她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还没碰到咖啡,卡尔快一步握住她的手。
他皱眉:“骗人,手这么凉。”
宁妤想抽回手,反而被他拉近半步,她眯起眼警告:“松手。”
卡尔对上她的目光,耸耸肩:“好吧。”然后把咖啡塞在她手里。
“一起喂天鹅吗?刚买的饼干。”他晃了晃手里的纸袋。
宁妤看了眼表:“这个点天鹅早回巢了。”
“那喂天使。”
他撕开包装,捏着饼干递到她面前。宁妤无奈,伸出另一只手接过。
“太甜?”卡尔看着宁妤皱眉。
“下次买巧克力味。”她舔掉唇角的饼干屑。
卡尔笑了:“好。”
他们沿着湖边慢慢走,宁妤捧着热拿铁,卡尔时不时掰一块饼干递过去。
“所以,为什么会在湖边?”
“真的是巧合,你信吗?”
“不信。”
“那就当是……天使感应。”
他转头,看到宁妤翻了个白眼。
……
宁妤隔几天就要泡一次酒吧,偏偏卡尔总会有意无意的偶遇。那天的酒吧有些不同,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可能是灯光更暗了,也可能是音乐更暧昧了。
调酒师推过来一杯特调青涩时光,杯沿多了一圈细碎的盐粒。
“新品?”她抬眼。
调酒师没回答,慢慢卷起袖子。他手臂上原本的蛇形纹身旁,多了一行花体英文——Nereida。
还没等宁妤反应过来,音乐突然停了,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过来一群人,有人递来一束花,维安接过,在起哄声中把花递过去:“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宁妤余光瞥见卡尔刚进门。他僵在原地,手里还拎着两盒巧克力味饼干。
她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跟我过来。”
卡尔站在原地,没有追出去。
室外的风让人冷静,维安有些急切:“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
“我不喜欢你。”宁妤打断他。
“我连你的名字都—”他举起纹着她名字的手臂,仿佛这是什么不得了的证据。
宁妤盯着他手臂的纹身上:“纹身而已,只能感动自己的东西。”
两小时就能完成的东西,连痛感都是暂时的。
调酒师愣住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拒绝。”
“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宁妤把花插进垃圾桶缝隙:“所以我更要说清楚,感动自己的不是爱情。”
她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喊声:“那你为什么天天来酒吧?!”
宁妤想笑,有些人永远自信,自己喝酒不代表寂寞,对他微笑也不意味着心动。
……
她走在路上,点燃一支烟,一直走到家楼下,手里的烟还燃着。卡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晃着熟悉的纸袋:“这次是巧克力口味。”
宁妤接过,但没打开,“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不希望吗?”卡尔反问。
宁妤没回答,把烟按灭,又咬住一支新的:“要么?”
卡尔摇头。
打火机的火苗窜起又熄灭。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在路灯下,一支烟的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
宁妤吐出最后一口烟,“我走了。”她掐灭烟头,转身走向楼道。
“诶!”卡尔突然叫住她,“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下次吧。”
……
回到家,她感觉很累,饼干被随手丢在茶几上,边走边脱掉衣服。
镜子里反射出宁妤腰侧的锦鲤纹身,她当时也想像那个调酒师一样把某几个字母纹上去,最后怎么又放弃了呢?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满,她滑进水里,想起调酒师手臂上的“Nereida”,那个她甚至记不起名字的男人,以为纹个身就能证明什么。证明什么呢?为什么总有人以为,占有她的名字就等于占有她的灵魂?
身子缓缓下滑,整个人浸入水中。她感受到的只有寂静。也许当初从学校搬出来,就是为了能像现在这样,可以毫无顾忌地沉下去,哪怕只是几秒钟。
有些人沉入水底后是求生,而她只是贪恋那三分钟濒死的清醒。
气泡从嘴里溢出,耳鸣声逐渐变大,宁妤猛地坐起大口喘息,看了眼手机秒表,一分三十四秒,比上次多了十五秒。
卡尔:【饼干要冷藏。】
宁妤裹着浴袍走出去,打开冰箱,把饼干盒塞进最里层,旁边是装在密封袋里的薄荷糖。
? ?冰箱里并排放着的饼干和薄荷糖,一边是炽热的现在,一边是冰封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