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养室内,药香与淡淡的血腥气混合,在阳光投下的光柱中无声浮沉。林凡刚刚结束一轮艰难的运气调息,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断裂骨骼愈合时带来的麻痒与刺痛交织,如同无数小虫在啃噬骨髓,唯有以绝强的意志力方能忍受。他靠在柔软的枕垫上,微微喘息,闭目感受着混沌真气如同最精细的织工,一点点修复着体内的创伤。寂静中,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重伤未愈,独自承受着痛苦与孤独,此刻的他,是否也渴望一份外界的温暖与关怀?
就在这时,静养室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死寂。那脚步声不同于协会工作人员训练有素的沉稳,也不同于周长老龙行虎步的厚重,带着一种明显的慌乱与焦虑,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门外。
紧接着,是看守弟子压低声音的劝阻:“秦小姐,林宗师正在静养,吩咐过不能打扰……”
“让开!”
一个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决的女声响起,打断了弟子的话。这个声音……林凡猛地睁开了眼睛。
“吱呀——”
未等弟子再次通报,房门被有些粗暴地推开。刺目的光线涌入,勾勒出一道窈窕而熟悉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
是秦月。
这位平日里从容优雅、执掌秦氏集团的商界女强人,为何会如此失态地出现在这里?
林凡抬眼望去,不禁微微一怔。
此时的秦月,与他记忆中那个无论何时都妆容精致、举止得体的形象截然不同。她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职业套裙,外面只随意披了件风衣,显然是接到消息后匆忙赶来,连外套都来不及好好穿上。她原本一丝不苟盘起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青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边,平日里明亮睿智的双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眼眶通红,里面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水。
她的目光,在推开门的瞬间,就死死地锁定在了靠在床上的林凡身上。当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色,看到他包裹着厚厚纱布、隐隐渗出血迹的双臂,感受到他那即便极力掩饰也无法完全掩盖的虚弱气息时,秦月娇躯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林凡……”
她喃喃地唤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厉害。下一刻,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到床边,完全无视了旁边可能存在的其他人,也无视了所谓的礼数与矜持。
在林凡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秦月已俯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双臂,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用力地,环抱住了他的脖颈,将头深深埋在了他未受伤的肩窝处。
这个拥抱,蕴含了多少后怕、担忧与压抑已久的情感?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压抑的哭声终于冲破了她强装的镇定,带着无尽的恐惧与委屈,在她喉间断续地爆发出来。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林凡肩头的衣衫,那滚烫的温度,仿佛直接熨贴到了他冰冷的心底。
林凡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娇躯的颤抖,能听到她强忍却依旧泄露的呜咽,能闻到她那熟悉的、此刻却混合着泪水和风尘气息的淡淡发香。三年来,他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习惯了用冷漠筑起高墙,将所有的软弱与情感深深埋藏。即便是南宫婉的舍身相救,更多也是一种战友间的义气与感动。
但此刻,秦月这不顾一切的拥抱,这崩溃般的泪水,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动了他心底最柔软、最不设防的角落。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属于三年前的温暖记忆,如同解冻的春水,悄然流淌。
他想起了曾经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眼神充满依赖与爱慕的少女。
他想起了自己被认定“无灵根”后,她不顾家族反对,偷偷跑来见他时那红肿的双眼。
他想起了这三年,她虽迫于压力与他保持距离,却在暗中多次借助秦氏集团的力量,为他母亲的公司提供帮助,默默抵挡来自张浩和苏媚的恶意打压……
这个拥抱,太重了。重得让他那颗在血与火中锤炼得坚硬如铁的心,也开始微微发颤。
面对这汹涌而至的深情,习惯了孤独与复仇的林凡,该如何回应?
他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被纱布包裹、无法动弹的双臂自然垂落,但他完好的脖颈和肩膀,却承受着这份沉甸甸的情意。他沉默了片刻,感受着肩头的湿热,心中那片荒芜的冻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冰而出。
最终,他轻轻地,用侧脸蹭了蹭她散乱的发丝,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一种难得的温柔。然后,他用那只能勉强活动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抬起来,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打着秦月因哭泣而不断起伏的背脊。
像是在安抚一个受尽了惊吓的孩子。
“别哭了……”他的声音因为重伤而有些沙哑低沉,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我……没事。”
简单的三个字,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秦月的哭声渐渐止歇,但肩膀依旧微微抽动,抱着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阳光静静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融合在一起。空气中的药味似乎也不再那么苦涩,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守在门外的弟子早已悄无声息地退下,并轻轻带上了房门,将这方小小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冰山初融,温情流露。这份失而复得的情感,能否抚平林凡内心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