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定了,小队长选了,记分板也发下去了。
外头那雪花虽说还只是稀稀拉拉,但谁都知道,老天爷指不定啥时候就拉下脸,把大雪片子哗啦啦泼下来封了山。
徐诺哪敢耽误,叉着腰站在活动屋门口,嗓门亮得能震掉屋檐上的冰溜子:“瞅啥瞅?都动起来!趁着还能蹽得动,咱们这‘公分制’,立马试巴起来!能干几天是几天,就当练手了!也让老天爷瞧瞧,咱白狼部落,冬天也不猫冬!”
好家伙,这一声吆喝,比啥动员令都好使。
整个部落“嗡”一声,像炸了窝的马蜂,可这马蜂不是乱飞,是铆足了劲儿往各自的地盘上扑!
狩猎队那边,雷把十几个队员拢到一块,眼神跟冰锥子似的扫过每个人,手里拿块小石板,上面炭笔划拉着今日计划:“东山坳,野牛群痕迹新,去那边。
三人一组,前后照应,老兽人带新人
记好了,一头成年野牛,主力围堵击杀的,每人记6分!
辅助驱赶、警戒的,每人2分!但谁要是莽撞冒进,坏了围猎,扣分!”
队员们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高,心里噼里啪啦算着小九九
以前打猎是为部落,现在,那野牛仿佛就是一堆会跑的、亮闪闪的“公分”!
采集队更热闹。烈扯着破锣嗓子,举着块画着几种值钱山货的木板:“都睁大眼珠子看清楚了!山葡萄,一筐,3分!姜、辣椒一小筐,3分!那酸果子(柠檬),五个,2分!普通的苦菜蕨菜野菜啥的,一筐才2分!
知道该往哪儿使劲了吧?别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三人一小组,互相照应,别走散了!”
雌性们和心思细的雄性们立刻行动起来,以前采集是碰到啥摘啥,现在恨不得长双透视眼,专往石头缝、枯藤底下踅摸那些“分值高”的宝贝。
不过采着采着发现野菜更多,有人吭吭采摘野菜,毕竟葡萄啥的没有那么多……
建筑工匠队虽然大工程停了,但寂一点没闲着。
他带着人检查新建的砖房,挨家挨户看门窗严实不,烟囱漏风不,火炕的烟道通不通。
发现问题,立刻记录:“东三排二号房,窗户缝隙大,需木楔加固,计2分。”“北头新窑,烟囱口需抹泥防风,计2分。” 工匠们拿着工具跟在后面,以前这种修修补补的零碎活,干起来慢悠悠,现在一听有分,手脚麻利得跟上了发条似的
还有个熊族小伙子琢磨着改进了石斧的绑法,让斧头更不易脱落,拿着自己的“发明”颠颠地跑来找寂和徐诺。徐诺一看,确实有用,大手一挥:“好点子!奖励5个创新分!” 消息传开,工匠们眼珠子都绿了,干活时也开始动脑筋了。
纺织队的屋子里,暖和得像个春天。
两位青狐老师傅坐在上首,面前摆着织好的布匹和染料。
底下是几十个来自各族的雌性学徒,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都有。
以前学织布,是部落需要,学得快慢无所谓。现在?“织出一匹合格的素麻布,长十步宽两步,匀称紧密,记5分!织得稀疏或长短不足,扣分!今天阿叶这匹,边角有点毛糙,记4分!明天注意!” 狐族老师傅声音温和,但评判严格。
学徒们屏息静气,手指翻飞,生怕织错一梭。织好的布,老师傅仔细检查,好的点头,次的指出毛病。
得了高分的,脸上笑开花;被扣分的,咬着唇暗下决心明天要更仔细。
那染布的颜料盆边,更是围着人,讨论怎么调出新颜色、染得更均匀——“染出匀称的靛蓝色,一匹8分!茜草红色,一匹7分!要是染花了,那就对不住了……”
后勤队成了部落的“大管家”,活计琐碎却重要。负责伙食的几位大娘,现在每天商量菜谱都像开作战会议。
“今儿个炖肉,多放点姜和野葱去腥,智者说了,伙食好坏也影响大家干劲,咱可得用心!”
“那酸果子汁挤点进去,开胃!大家吃得好,才有力气挣分!” 以前大锅饭煮熟就行,现在她们变着法儿想让大家吃满意。
保管物资的更是小心翼翼,出入库都要在木板上画“正”字记清楚,少了一根皮绳都得追查到底——月末盘点无误有奖励分,丢了东西可是要扣分的!
照顾老人孩子的,也格外耐心细致,因为按日记分,照顾得好,老人孩子舒坦,自己得分也稳当。
巡逻守卫队由淼直接负责,挑的都是身手好、眼神利的。
日常巡逻看似枯燥,但每天稳稳3分,而且要求时刻警觉。
以前巡逻可能会偷个懒、溜个号,现在?
淼虽然话不多,但那冰蓝的眼睛扫过来,没人敢大意。
何况徐诺说了,发现异常或击退骚扰有重奖!几个年轻的狼族战士巡逻时恨不得把耳朵贴地上听动静。
变化最大的,还是每天傍晚收工后,活动屋角落的“记账处”。
十几块记分木板排开,新任的小队长们蹲在地上,捏着炭条,面对着自己的队员,那场面,又严肃又好笑。
狩猎队的小队长“黑爪”(一个狼族青年),面前围着几个浑身还带着血腥气的队员。
“大壮,你今天……堵截野牛左翼,算是主力,野牛一头,6分!给你画……一横,一竖……一算6分对不对?你自己数数!” 黑爪画得认真,队员大壮伸着粗手指,对着木板上歪扭的“正”字笔画,笨拙地数:“一、二……五、六对!”
另一个队员凑过来:“队长,我射中了野牛眼睛,算不算额外贡献?”
黑爪挠头,看向走过来的雷。雷点头:“算,关键一击,加2分。”
队员乐了,赶紧指着自己名字后面:“那这儿,再给我添两笔!”
采集队那边,小队长是位心细的狐族雌性“巧叶”。她面前摆着几个筐。
“阿云,你这两筐,一筐山葡萄,品相好,算3分;一筐苦菜,算2分。一共5分。” 她在木板上“阿云”后面画了一个正。
“我这苦菜里还混了点野蒜苗呢!” 叫阿云的羊族少女急忙说。
巧叶仔细扒拉一下:“嗯,是有,份量少,加半分吧。” 于是又添了小小的一笔。
旁边一个熊族青年嘟囔:“我跑得远,找到一小片姜,才给2分,她就在近处摘葡萄……”
巧叶眼皮一抬:“规矩定的时候大家都同意了。要不,明天你也去找葡萄?”
熊族青年不吭声了。
最热闹的是建筑工匠队记账点。副队长是那位黑熊族汉子“石墩”,力气大,但算术实在有点愁人。他面前摆着记录修补工作的小石板,对着自己的记分木板发愁。
“加固门窗五个,一个2分……五二……一十?” 他掰着手指头,又脱下兽皮靴子想掰脚趾。
旁边等着记分的工匠们哄笑起来。“副队长,五个门窗,一个2分,一共10分!你手指头脚趾头加一块儿也不够啊!”
石墩老脸一红,吼道:“笑啥笑!俺这不是在算吗!” 最后还是路过墨看不下去了,过来轻声指点,才把账算清。
徐诺和墨也没闲着,他俩成了流动的“监察官”和“仲裁员”。
徐诺眼尖,发现后勤队有人把稍次的肉混在好肉里充数,立刻叫来小队长和当事人,当众扣分,并宣布:“以后食材分等级!以次充好,严惩!”
墨则默默核对各队汇总的记分板,计算着部落整体物资与工分收支的平衡,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
几天试行下来,效果是显着的。仓库里的肉堆高了,种类繁多的山货填满了角落,修补好的房屋更多了,织出的布匹染出的色布有了明显进步。
连部落公共区域的雪都有人主动扫得更勤快——因为后勤队宣布,维护公共环境算“日常贡献”,有零星加分!
当然,问题也不少。有人为了多挣采集分,把还没长成的山葡萄也揪了回来,被扣分并教育。
两个不同族的队员因为抢着干一件高分值的木工活差点动手,被寂拎去各扣了“协作分”。
纺织队有学徒急于求成导致织机卡线,浪费了麻线,不仅没得分还被罚了分。
每当问题出现,徐诺不拖延,立刻召集相关小队长和当事人,在活动屋公开讨论,修改或细化规则。
比如,采集物增加“成熟度”评判;
明确需要协作的工作,分值如何分配;建立简单的工具损坏问责制度等等。
过程吵吵嚷嚷,但大家都觉得,道理越辩越明,规矩越改越公平。
就在这紧张、忙碌、充实的节奏中,天,彻底阴了下来。
北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远处山头,已经白茫茫一片。
这天收工后,徐诺站在仓库门口,看着里面琳琅满目、分类码放的过冬物资,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烈凑过来,身上带着寒气,脸上却兴奋:“媳妇!你看俺们狩猎队,这几天攒了多少分!等大雪封了山,咱们就在屋里算总账!”
雷也走过来,沉稳道:“规矩还需完善,但大家的心思,确实聚拢了。知道为何而干,干好了有何得。”
寂憨笑着,指了指明显整洁有序了许多的居住区:“连吵架都少了,有那工夫,不如多干点活挣分呢。”
徐诺笑了,哈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她看着暮色中依然亮着灯火、传出算账声和偶尔争论声的活动屋,看着远处砖房烟囱里冒出的缕缕炊烟,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大雪,终于要来了。但白狼部落的这个冬天,绝不会是沉寂的冬眠。有了这套初步的规则和攒动的人心,他们有信心,能把这个冬天过得热气腾腾。
“走吧,”徐诺搓搓冻僵的手,眼里闪着光,“回去看看咱们的‘账房先生’们,今天又创造了多少有趣的‘正’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