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城,新设的讲武堂内,气氛庄重而热烈。这是一处由旧仓库改建而成的大厅,虽陈设简朴,但打扫得一尘不染。下方,按照营伍序列,坐满了自都尉以至队正级别的中下级军官,济济一堂,足有数百人。前排是刘金、刘源等核心将领,后排则是一些面孔尚显稚嫩但眼神充满渴望的新晋军官。张虔裕、彭沅、李嵩等人亦在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前方那个简易的木制讲台上,聚焦在并肩而立的主帅刘澈与军师谢允身上。
刘澈今日未着甲胄,仅一身玄色劲装,更显身姿挺拔。他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这些都是他豫章军的脊梁。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站着,一股沉静而强大的气场便自然弥散开来,让原本有些嘈杂的大厅迅速安静下来。许多新晋军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到这位传奇主帅,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中既激动又敬畏。
“诸位兄弟。”刘澈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凝聚力量,“今日,不讲高深兵法,不论繁琐军规,我只想问大家一个问题:我等为何聚于此地?为何要握紧手中刀枪,日夜操练不辍?”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移动,与不少军官对视,仿佛要看进他们心里。“是为了有口饭吃?是为了搏个前程?还是为了……在这乱世之中,为我等自己,为身后父母妻儿,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打下一片能安居乐业的天地?!”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金石之音,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台下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周本大军压境之时,城墙之下,尸山血海!是谁,用血肉之躯,顶住了淮南铁骑的冲撞?是谁,在箭尽粮绝之时,犹自死战不退?”刘澈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沉重与激昂,“是你们!是在座的诸位,以及那些已经永远躺下的弟兄!是他们,用命守住了豫章,守住了我们脚下的土地,身后的家人!”
他猛地一拍讲台,声如雷霆:“那么现在,有人却不想让我们过安生日子!洪州的彭彦章,为一己之私,欲挑起内战,将战火再次引向我豫章,引向整个江西!他视我等为眼中钉,肉中刺!诸位告诉我,我们能答应吗?!”
“不答应!!”台下,以刘金、张虔裕等老将为首,爆发出震天的怒吼,新晋军官们也受此感染,热血上涌,齐声高呼。
刘澈抬手压下声浪,语气转为深沉,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真诚:“我知道,有人担心,主动出击,是否不义?是否是以臣伐君?” 他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在一些原属钟匡时麾下、后来归附的军官脸上停留片刻。
“但我告诉诸位!”刘澈斩钉截铁,“我等要效忠的,非是某一人,而是这江西的百姓,是这天下的公义!钟匡时懦弱无能,彭彦章跋扈不臣,他们早已失却民心,不配执掌江西!我等起兵,非为谋逆,实为吊民伐罪,拯江西于水火!此乃大义所在,天地共鉴!”
他这番话,既阐明了起兵的合法性,又赋予了军事行动崇高的目的,极大地安抚和激励了那些心中尚有疑虑的军官。不少人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这时,刘澈侧身,将谢允让到身前,郑重介绍道:“这位,是谢允谢先生。先生学究天人,洞悉天下大势。守城之后,我深感前路迷茫,是先生为我,也为豫章,指明了方向!” 他毫不掩饰对谢允的推崇与信任,“今后,先生之令,便如我之令!诸位需谨遵先生教诲!”
谢允上前一步,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当他开口,其言辞之精准,逻辑之严密,瞬间便将在场所有军官的注意力牢牢抓住。他没有重复刘澈的激昂动员,而是用最简洁的语言,阐述了夺取洪州、安定江西的必要性与可行性,分析了敌我优劣,并勾勒出未来发展的宏伟蓝图。
他没有空泛的说教,每一句话都落在实处,让军官们明白,攻打洪州并非盲目冒险,而是经过周密算计的必胜之策。他的智慧与冷静,与刘澈的豪迈与真诚相得益彰,共同构建出一种令人信服的强大气场。
讲武堂的最后,刘澈再次走到台前,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诸位!刀已磨利,箭已上弦!大义在我,军心在我,更有谢先生运筹帷幄!此战,我军必胜!江西的未来,当由我等亲手开创!”
他拔出佩剑,直指苍穹,朗声道:“我,刘澈,在此立誓!必与诸位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功必赏,过必罚!待平定洪州,共享太平!凡我豫章儿郎,当奋勇向前,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愿随将军!平定洪州!建功立业!!”台下,数百军官热血沸腾,齐刷刷起身,抱拳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无论是刘金这样的老兄弟,还是刘源这样的年轻将领,亦或是那些新晋军官,此刻眼中都燃烧着狂热的火焰,被刘澈的个人魅力、谢允的深远谋略以及那清晰可见的辉煌未来彻底点燃、折服。
刘澈看着台下群情激昂的场面,心中古井无波,却又仿佛有烈焰燃烧。
站在他身侧的谢允,看着刘澈仅仅凭借一番话语和自身气场,便让这群骄兵悍将归心如此,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惊叹。他知道,这便是他刘家与生俱来的天赋——凝聚人心,让英雄豪杰甘为所用。他深知,智谋可定方向,可破强敌,但真正能让万千人效死力的,往往是主公身上这种难以言喻的人格魅力。自己这次,或许真的寻到了足以托付平生所学、共图大业的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