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振邦看着苏倩倩，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失望。他没有回答苏倩倩的问题，而是淡淡地说：“倩倩，你说了这么多以前的事，也该说说你和苏晚的事了吧？”
苏倩倩心里 “咯噔” 一下，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 她最不想提的就是苏晚，可苏振邦还是问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委屈的模样，眼泪掉得更凶了：“爸，你怎么突然提起苏晚了？我…… 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 林慧兰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倩倩，你跟我说实话，当年你为什么要把苏晚赶出家门？为什么要联合高梅举报她？”
苏倩倩没想到林慧兰会这么直接，她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摇头，哭着说：“妈，不是这样的！是苏晚她欺负我，我的父母才让她走的！高梅找我，说苏晚的身世有问题，要去部队澄清，我哪知道她是要举报苏晚啊！我也是被高梅蒙骗的！”
“我要是知道高梅是要举报苏晚，我肯定不会跟她一起去的！妈，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苏振邦皱起眉头，眼神里多了一丝冷意，“高梅写给你的信，你还留着吗？那些信里，清清楚楚地写着要举报苏晚，你怎么会不知道？”
苏倩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没想到苏振邦会知道信的事 —— 肯定是苏晚告诉他们的！她强装镇定，摇着头说：“爸，我不知道什么信！高梅从来没给我写过信！肯定是苏晚误会了，她故意编造这些，就是想让你们讨厌我！”
林慧兰的指尖在衣角掐出深深的褶子，苏倩倩那些颠倒黑白的话像一把把冰锥，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苏晚的遭遇在苏倩倩嘴里，竟变成了“苏晚骄纵跋扈，处处欺负她”。林慧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冻得她心口发疼。这个她捧在手心疼了十八年的“女儿”，这个她教着要善良、要诚实的孩子，不仅能面不改色地撒谎，还能把亲生女儿的苦难当成自己博同情的筹码。
苏振邦端起桌上的搪瓷杯，抿了一口茶水。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暖热他冰凉的心。他看着苏倩倩那不断颤抖的肩膀，看着她眼角滚落的“泪水”——那泪水掉得又快又急，却连鼻尖都没红透，一看就是硬挤出来的。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他想起苏倩倩八岁那年，自己教她写“真”字。那时候她趴在书桌前，铅笔握得歪歪扭扭，把“真”字的撇画写得太长，差点撑破田字格。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倩倩，做人要讲真心，写字要写真情。你看这个‘真’字，里面是个‘直’，只有心里直溜溜的，不藏歪心思，写出来的字才好看，做出来的人才站得住脚。”
可现在，这个他亲手教出来的孩子，却把“假”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她的眼泪是假的，委屈是假的，连那句句“想念”都是假的。
“爸妈，你们是相信苏晚吗？”苏倩倩见两人不说话，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楚楚可怜的控诉，“你们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也不相信我吗？”
她那副破碎的样子真是人见人怜。“爸妈，你们看看我啊。”她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受伤”，“我是你们疼爱了十八年的倩倩啊。就算我和苏晚之间有误会，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们就偏听偏信，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
“疼爱了十八年”这几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扎在苏振邦和林慧兰心上。林慧兰猛地别过脸，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是啊，他们疼爱了苏倩倩十八年——十八年里，她的新衣服都是第一个穿，她的零食都是单独留着，她生病时，他们一个整夜守着，一个跑遍农场找医生。
可他们的亲生女儿苏晚呢？在苏家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吃着剩下的饭菜，被人在大雪天扫地出门。十八年啊，他们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别人的孩子，却让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受了十八年的苦。
这份错位的疼爱，这份自责，每每想起都像潮水一样将两人淹没。林慧兰捂住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每一声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可他们却偏偏疼错了人！
苏振邦的手也在发抖，搪瓷杯里的茶水晃出了杯沿，溅在他的中山装裤腿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他看着苏倩倩那张“无辜”的脸，心里的失望和悔恨像野草一样疯长。他后悔自己没有早点看清苏倩倩的真面目，后悔自己把爱都给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更后悔让苏晚受了那么多苦。
“倩倩，你别说了。”苏振邦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们不是因为你不是亲生的才不信你，是因为你撒谎，因为你伤害了晚晚。我们以为，养出的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却没想到，你心里是这么看我们的。”
苏倩倩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想辩解，却被苏振邦的眼神堵了回去。
苏振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审视，“原来在你心中，我们是苏志强和刘梅那种偏亲不偏理、连是非都辨不清的人？你觉得，我们会因为你是‘养女’，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晚晚，怪罪你？”
他顿了顿，声音里的失望更浓了：“看来，不止我们不了解你，你也从来没了解过我们。我们疼你，是因为我们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可我们更看重的，是做人的道理。晚晚也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怎么会容忍有人欺负她，怎么会容忍有人编造谎言伤害她？”
苏倩倩的头埋得更低了，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没人看见她眼底飞快闪过的暗芒 —— 她没想到这十八年的疼爱，竟没能让他们对她多一分 “偏袒”。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话说得平静，却带着决绝。林慧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苏振邦的话。
她看着苏倩倩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 那是养了十八年的孩子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可再疼，也不能纵容她的谎言，不能让她再伤害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