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蚊香在县城可抢手了。”林父见气氛沉闷,自己起了个话题调动气氛。
叶氏随意的回了一句:“怎么个抢手法?”
她从不觉得蚊子和虫子这些是困扰,在吃饱饭面前,虫子和蚊子没能进入叶氏的眼。
“你不知道......”
林父的声音很激动,他用自己的语言将医馆的场景说出来。
当时他们进去医馆后院没多久,外人便知道了新的一批蚊香过来,那些人手中的钱像是不值钱一样,拍在桌子哗啦啦作响,生怕动作慢一些没能买上蚊香。
“偷偷告诉你,我们卖一文钱十根蚊香,医馆转手卖两文钱十根。”林父觉得他们亏大了。
就转了转手,赚到的银子立马翻倍,谁看了不心疼。
“人家也要赚钱的。”叶氏也觉得亏大了,但做买卖的不可能不赚钱。
林夏闻言解释:“不仅仅是赚钱的事情。能在县城里面开那么大一家医馆,他们背后得有人罩着,这钱还得上交。”
除非背后的人是自家人,赚的钱自家用。
“做生意的要打点关系,不然地头蛇也好、官府的人也罢,没有点关系,你的货物和钱都保不住。”
林父吸了一口冷气,他想不到做生意还有这种门道。
可转念一想,就算是集市上摆摊的人也得要交摊位费,便觉得城里有这样不为人道的规矩便很正常。
“那我们家赚那么多的钱会不会有人来搞事?”想通后林父便担忧起来。
他们家可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的人,若是有人过来搞事,那他们一家......
真是越想越担心。
林夏安慰道:“暂时应该不会,以后就未必了。”
她从侯府出来的,侯府并未和她闹掰,事实上侯府这个挡箭牌可以拿出来用一用。
只不过侯府和岭南隔得那么远,这个挡箭牌不一定能在这里用得上。
所以她让村长给村民们洗脑,一般小人物来闹事,只要村民们足够团结,这事脑补起来。
至于大人物,再说吧。
“这事是免不了的。”林夏看着他们,认真又郑重的道:“想要生活变好,这些是没办法避免的,除非你们想一辈子都靠天吃饭。”
叶氏眼神闪烁,虽然没有过上好日子,但让她一辈子过苦日子,她是不愿意的。
以前是没有机会,这苦日子没办法选择,但现在不是有机会过上好日子吗,她为什么要放弃。
再说了,就算一辈子待在村里面不出来,难道就没有麻烦事出现吗?
往年官兵过来征税的时候,闹出来的事情还少?
“那我们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尽量减少麻烦事?”林满期待的看着林夏。
林夏悠悠的道:“那得把权抓在手中。”
权。
全力。
怎么抓在手中呢?
当晚,林夏便告诉他们,最高的权利在朝堂。
他们想要抓住权利,读书是最快的敲门砖。
这一晚,林夏睡得很早,白天走了一天的路,她很累。
这一晚,林家剩余五口人都睡不着,于是一个小小的家庭会议诞生在黑暗之中。
不要小看一个人的上进心。
时间慢慢的流逝,时间来到了九月份。
随着越来越多人采集草药,外面的草药几乎全部被采光。
林夏要收购的这些草药也差不多过了时间,过来交草药的人和草药的数量一天比一天少。
林家众人闲了下来,村里人则有时间打理田地以及给自家院子开荒种草药。
既然野外没有草药采摘,那便自己种,能赚一文钱是一文钱。
空余时间多出来,林家一家子的学习便提上了日程。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一家人都掌握了《千字文。》
林夏这几天在教他们《百家姓》以及《三字经》,同时加强对他们算术的训练和深入学习。
在八月的最后一天,林夏还让林父购买了笔墨纸砚回来,让大家学习描红和临摹。
这些都是启蒙年龄段该学的东西,此时他们来学已经是超龄的了。
今天是九月初一,作坊放假。
前一天她已经通知了大家今日过来领工钱,本村的工钱在早上发放,其他村子的工钱则在下午发放。
但早上的时候,其他村子的人都过来了。
账本登记的时候是以家庭为单位,大大减少了记账的繁琐。
当林父和林满抬着一箩筐的铜板出现在作坊的时候,在场的人眼睛都红了。
村民们不是没有想过那么长时间才发工钱,是不是要白干大半个月。
这些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便将其压下。
穷是没有选择的,即便心中担忧拿不到工钱,可当有工作可以赚钱的时候,他们依旧想要拼搏一番。
最先发放的是作坊的固定员工的工钱。
十八名女工到手的工钱几乎没有差别,工作时长二十二天,他们到手工钱在八十八文到八十九文钱之间。
当拿到铜板的那一刻,那十八位女员工全都在抱头痛哭。
谁都不懂此时她们心中这一刻的感受。
许多从小被打压的女人拿到只有男人才能赚的钱,那一刻的心情,释压、获底气、生共情、得释然又存清醒的复杂力量等等复杂情绪交集而成。
“拿到钱的自己在边上数清楚,然后过来按手押。”叶氏对着人群大喊了一声。
后头急着拿钱的村民赶紧将人赶到一边去。
林满在边上念名字,林冬和林秋负责数钱。
随着名字越念越多,箩筐里面的钱越变越少,最后直接见底了。
“怎么没钱了,我还没拿工钱。”有村民急了。
他这一嗓子喊得后面还没拿钱的村民也急了,一个个上前查看箩筐,看到里面确实是空荡荡的,场面瞬间失控。
林满三人被挤到一边去,草鞋都被踩断。
“钱,我的钱。”
村民大喊,太不公平了,怎么到他们就没有钱了。
林父在一边大喊:“还有钱,你们别急。”
可村民们现在哪能听得进去,一个两个像是疯了一样在打砸。
幸好为了发工钱,棚子里的蚊香和草药移到院子去了,不然损失惨重。
场面很混乱,有人趁着混乱去抢夺正在那些已经发了工钱的人。
场面混乱加剧。
林父嗓子喊冒烟了也没人能听他说一句,也许有人听了,可能因为场面太过混乱,那些听到的人也被迫卷进去混乱之中。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林夏拿着村长集合专用的锣鼓用力敲了三次,场面才安静下来一点。
趁着这点安静的空隙,她对着人群大喊:“谁还在闹事,我就不给你们发工钱了,以后也不收你们的草药。”
别以为她没看到,这混乱是那些浑水摸鱼的人造成的。
“你们闹,你们尽情的闹,在场的各位给我记住他们的嘴脸,谁闹得最凶的那一个,以后都不收他们的草药。”
命脉被掐住,场面极度安静。
“爹你们去拿钱出来。”
林父诶了一声,拉着儿子往家里面跑。
拿钱需要点时间,林夏站在桌子上,对着人群冷声道:
“你们实在是让我失望。”
“我说过如果有人损害到我的利益,那么大家都别想在我身上赚到一分钱,想来你们是从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中。”
人群中有人愧疚的低下头。
村长匆匆的从家中赶来,路上他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来到林夏面前还没喘直气边先安慰林夏。
“小东家你息怒,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教导好他们。”
林夏没有吭声,冷着的脸色也没有缓和半分。
“你们这些人气死我了,人家小东家好心带我们发家致富你们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们快来给小东家道歉。”村长转头对村民呵斥道。
林家村的村民反应很迅速,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上前道歉。
林夏低头看向底下的人:“你们如果不珍惜这样的工作机会,那么我会将作坊搬到县城里面去,那里的人团结,那里有衙门的人,绝对不会出现这么野蛮的场景。”
说完,林夏不想再看这些人,让林父他们将工钱如数发放下去。
大家看到林夏走人,一个两个便急了。
这.....只是原谅了他们还是没有原谅啊?他们赚钱的路子还在吗?
拿着手中的钱,村民们的喜悦因为这件事变淡了好几分。
发放工钱一直发到日落才结束。
后面过来领钱的人知道早上发生的事情后,生气的表示想打人。
大部分的人是真心想要赚钱的,那些闹事的人是在断他们的财路,他们能不生气吗?
晚上,林家人齐聚一堂。
他们的工钱还没发,但比起工钱,此时他们更担心林夏的心情。
要是林夏心情不好,作坊说不干就不干,那他们还有赚钱的机会吗?
特别是林家老三,此时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他欠林夏的钱最多了。
“二哥,夏姐儿现在是什么情况?”林家老三看着紧闭的房门低声的询问林父。
林父摇头:“我也不知道,先别管她了,都先过来领钱。”
无奈,大家只好先领钱。
领完钱大家在林家二房这里待了片刻也没见林夏出来,便先回家去。
这一晚,整个村子的人都失眠了。
想到白天混乱的情况,他们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
又不是他们的错,凭什么要他们来承担那些做错事的人的后果。
于是,一个人起身拿走家中的扁担。
一个起身拿走家中的锄头。
一个人起身挑了根好看的木头。
一个人......
往日村庄宁静的夜晚在今夜响起了好几次鬼哭狼嚎。
这样的场景不仅仅在林家村发生,而是周边的村子都在发生。
哀嚎声和求救声一直响到天亮才消停下去。
当天亮的那一刻,新的一天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