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大业大的苏家人还曾经嫌弃过林夏会医术这种不上台面的技能,还没有成亲的他们,苏家人就多次让人提醒林夏日后万万不要抛头露面。
当然,这些话不是苏慕言父母他们说的,只是旁系那些亲戚传出来的话。
和林夏定亲成功,苏慕言父母对林夏这个人是满意的,当然更多的是看中了侯府这一层关系。
林夏脱离侯府,联姻便失去了意义,所以才会退婚那么顺利。
如今他们看不上的技能和人却成为了他们的救命稻草,苏家人双眼被眼泪模糊了。
从高处掉落后他们才真正的认识到人走茶凉这一句话。
曾经那些拼命讨好他们,想方设法凑近自己身边的人在他们落难之时跑得远远的,生怕会连累到自己。
那些曾经受过苏家恩惠的人也当他们是洪水猛兽,急速的和他们撇清关系,让他们在流放的路上连打点关系的人都没有,一切都靠着自己。
不一会儿,屋内跑出来好几个人,顾不得寒暄,苏慕言让他们赶紧将东西搬到里面去,他带着林夏先一步去看母亲。
“将生病的人分一分,今日先看病得最重的人,症状轻一些的人晚点再看。”林夏跟在苏慕言身后,转头对苏家其他人道。
刚刚在门看到好些个苏家人,他们还能站着和坐着让林夏大大舒了一口气。
看着场景就能知道病重的人其实没有多少过。
苏夫人的房间。
不大的房间里住着好几个人,大多是睡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子上,只有苏夫人睡在了床上。
官舍的环境比村子里的房子还要差,林夏一进来便皱着眉头。
“将门和窗打开,这样闷着没病也闷出病来。”林夏吩咐道。
屋子里面很昏暗,里面和黑夜没有区别,这对她治疗有影响。
苏慕言急急过去将门窗全都打开,这期间床上的人都没有发出声音,一看就知道病得很重。
林夏将蚊帐撩起,露出床里面的场景。
硬板床铺着层薄薄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褥子,苏夫人侧躺着,身体蜷成个微弱的弧度。
她的脸色蜡黄,原本就浅的肤色被病气浸得发灰,颧骨处泛着淡淡的青。
眼窝陷得很深,原本秀美的眉梢此刻松垮地垂着,睫毛上沾着层细密的冷汗,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却始终没有睁开的迹象
曾经容雍华贵的苏夫人变成如今的样子,不熟悉的人压根认不出来。
苏家人在外头搬了个小椅子进来,方便林夏坐着给里面的人把脉。
林夏坐下,将苏夫人的手挪到床边,开始给她把脉。
中三指轻搭,眉尖渐蹙,指节泛白:“脉细如丝还促结,心气亏、脾肺满是湿毒。”
换手再诊,她沉默片刻,又探了探夫人冰凉的额头与微弱鼻。
“夏儿,我娘还有救吗?”苏慕言在一边忐忑的问道。
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亲人去世之苦他们经历了百来次,即便如此,在面对亲人生死的时候,他们麻木的心依旧会感到惶恐。
林夏没有回答,而是检查苏夫人身体的其他部位,检查完还询问苏慕言苏夫人的一些症状后才说:
“脉细如丝还促结,心气亏、脾肺满是湿毒”林夏皱着眉头道:“我先开一些药,等下再用针灸试试才知道。”
湿毒入了脏腑,像灯芯快燃尽,苏夫人病得很严重,她也不敢打包票。
毕竟除了身体病得严重,她的心结才是最棘手的。
草药什么的她统统带了过来,不需要跑到医馆买。
林夏将标记好的草药拿取需要的药量后,交代人去煎药。
煎药还需要时间,林夏趁着这时间将房间里面另外四个人的病一并给看了。
这四人病得比苏夫人要轻一些,林夏问话的时候还能给出些许反应,她把脉后将这几人的药一并开了。
还有自主意识,就算没有针灸辅助,吃药也能慢慢痊愈,就是时间要长一些。
看诊完这四个人没多久,苏夫人的药也熬好了。
“找一个力气大的妇人,等下要给我打下手。”林夏对苏慕言道。
她年纪还小,力气也没有多大,等下需要一个有力气的人帮忙。苏慕言身为男子有些不方便。
很快,一位妇人便进入房间,她是个利索人,没有拉着林夏问东问西的,林夏说什么 她便做什么。
林夏捏起三枚银针刺破火烤过的棉布,在油灯下细细打磨针尖。
妇人扶稳苏夫人的肩,林夏屈膝俯身,先在她虎口合谷穴轻按,银针刺入时,她拇指食指轻捻针尾,这针通气血用的。
再移到腕间内关穴,针尖斜刺,这是护心脉的。
最后扎向足三里,她屏息盯着苏夫人蜡黄的脸,指腹在针柄上轻转。
药煎得浓黑,林夏用小勺舀起,妇人扳开夫人牙关,药汁顺着嘴角溢,她忙用帕子接住,又蘸了点温水送服。
扎完最后一针,她直起身擦汗,见夫人指尖微颤,眉头动了动,却没睁开眼,但喉咙间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能有反应就好。” 林夏道:“半个时辰后拔针,再喂次药。”
妇人攥着帕子点头,目光紧盯着夫人苍白的脸,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将苏夫人的衣服整理完毕,还给苏夫人擦拭了嘴脸才停手。
林夏也累得够呛,将随身携带的红糖水喝了一些补充能量。
半个时辰后林夏拔针,将剩余的药给苏夫人灌进去。
这一次苏夫人比没有施针前要好一些,喂她喝药的时候她会自主吞咽了,求生意志还是很高的。
苏慕言一直守候在门外,林夏一出来她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自己母亲的情况。
“无碍了。”林夏很疲惫,打起精神的道:“接下来几天我都要给她施针和喂药,你这边有没有房间给我居住?”
苏慕言一顿,还未等他说话,林夏先反应过来。
苏家 女主人都和四个人挤在一个房间了,哪里还会有多余的房间留给她呢?
“不用为难,我让我爹找一个客栈就成。”林夏对他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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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言扯了扯嘴角,眼里闪过一丝难堪。
“麻烦你了,日后苏家还能有出头之日我再报答你的恩情。”
再多的话说再多也没有用。
林父不在官舍附近,路上林夏和苏慕言的聊天让他知道两人关系还可以,故而看到一大家子病恹恹的苏家人后,他架着牛车去买些肉和大米。
林夏等了片刻才看到他回来的身影,他也没有招呼苏家人,而是默默的将肉和大米搬下来,放到一边去。
这些人穿着破破烂烂的,但周身气质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人,他自己猜测,这些人应当是落难来到这里。
落难之人,还是在高位落难的人面对别人的救助做得不对,感觉会像是施舍,会让他们心里产生不痛快。
这种偷摸补贴不伤人自尊心的做法才是最好的。
“明日一大早我再过来,你不用送我。”林夏叫住苏慕言:“你家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也不用过来接我,我爹有车我们会自己过来的。”
苏慕言抿唇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给两人行了大礼。
车轮滚动,牛车的身影慢慢消失,一直消失到看不到人影苏慕言才转身回家。
他娘病入膏肓,他爹这个当家人也好不到哪去,整个苏家的担子压在自己的身上,他不能倒下,也不能喊累了。
“慕言,这些东西怎么办?”有苏家人过来询问林父留下来的东西。
当时林父不让他们帮忙搬东西,他们以为箩筐里面的东西是药草也没有多看。
等林夏他们离开后他们才发现里面哪里是什么药材啊,里面是他们正需要的肉和粮食。
以往这些看不上的东西如今成为了他们最渴望的东西。
明知道这时候应该拒绝掉林父送来的东西,可是内心又渴望这些东西能留下来,大家内心都在挣扎。
“拿去煮了让大家吃个饱饭。”苏慕言吩咐,反正都欠人情了,多欠一点和少欠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诶,好。”苏家人高兴的应下了。
很快,官舍里飘出了淡淡的肉香味。
香味像是有魔力一般,一些病得不是很严重的苏家人被勾得清醒了过来。
.......
官舍不远处便有客栈,是一个很小的客栈。
林夏进去便迫不及待的让小二准备饭菜,中午没有吃饭她饿得慌。
林父先一步将行囊拿到客房去,等收拾妥当了才出来。
“爹,我得在这里停留几天。”有食物进肚,林夏才有心情说话。
林父蹙着眉,为难了:“要那么久吗?你娘只给你收了两套换洗衣裳,那么多天也不够你换啊。”
出发前林夏交代收拾一套换洗衣裳就好,是叶氏多备了一套衣裳。
家里人都知道林夏爱干净,每日必须洗澡。林父也知道女儿的习惯,才会有为难。
也不知道县城中有没有成衣铺子买两套衣裳回去。
“洗漱完就洗干净衣服晾干就好了,出门在外忍忍也没有关系。”林夏不以为然道:“倒是爹出门那么多天有影响吗?”
林夏住在客栈之中,林父肯定不放心留她一个人住在这里的。
“爹没事。”林父摆手:“爹在哪都没有问题,家里有你娘和叔叔伯伯在乱不了。”
至于换洗衣裳这些他不在意,林夏没回来之前一家人都没有天天洗澡,生怕衣服换频繁衣服寿命便减少了。
“也行。”林夏点头:“不过我明早开始到晚上可能都要给人看病,爹要是想回村里也是可以的。”
两人吃完饭,林夏让林父买了些熬药的砂锅回来,打算明日一早拿到苏家去。
劳累了一天,睡在陌生的床铺中,林夏很快便入睡。
第二日。
苏慕言早早在客栈门口等林夏。
林夏不知道,还在客栈里头吃着热乎乎的早餐,还是林父出门喂牛的时候发现他在客栈门外站着。
“我不是不让你过来吗?”林夏给他递了个饼子。
这是她让小二给她准备的午饭。
苏慕言结果咬了一口:“睡不着,过来接你看看能不能蹭点吃的。”
他摆了摆手中的饼子,笑意直达眼底:“看,还真的给我蹭到吃的了。”
林夏跟着无声的笑了一下。
看来心情很不错,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有点重合了。
苏夫人苏醒了,但精神不大好。
看到林夏的时候恍惚了一下挣扎着想要起床,林夏将人按下来躺着。
“好好躺着,我给你针灸完再说。”
苏夫人躺在床上,眼角的泪水一直往外流。
一路上见识了人情冷暖,林夏能在这个时候来看望她,还帮她看病,这份感情是真的难得可贵。
苏夫人的身体还很虚弱,只比昨日好上一点点。
林夏把完脉再次开了药让人去熬,自己先一步去看其他的病人。
“怎么感觉今天大家的精神好了很多。”林夏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其他人的脸色道。
“这还多亏了你和你爹送过来的肉和粮食。”苏慕言解释。
这人饿着肚子哪里来的精神,又饿又累,一点点小病症就感觉生了大病一样。
这不,吃饱之后他们感觉就好很多了。
但这都是错觉。
病症依旧在,只是人精神好了而已。
第二个房间里面躺着的人更多了,林夏数了一下有八个人,其中有自己熟悉的苏大人。
“夏儿。”看到林夏,苏大人热泪盈眶。
林夏走了过去向他问好。
苏大人诶诶的点头:“我想不到在这种时候你还愿意过来帮我们。”
要不是人太多,苏大人此刻能哭出声来。
人人对他们一家避之如毒蛇,偏偏这人凑上来了。
雪中送炭说的就是林夏的行为。
“爹,你们别捣乱,家里好多人等着夏儿看病。”
苏慕言打断要哭哭啼啼的亲爹。
现在是要表达心情的时候吗?
苏大人很快收拾好心情,毕竟是在朝堂当官的人,失态什么的是少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