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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苏凌岳都陷入愁思,二女儿苏月蓉即将面临的这场婚事有他无法推脱的责任,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自己和靖国公的安排。

这日苏凌岳站在前厅,看着头顶被薄纱般笼罩的天光。苏凌岳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焦躁,但他的眉头始终拧成一个疙瘩。

“爹,您想到办法没!?”苏月蓉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质问。苏凌岳微微一怔,目光转向她,缓缓走向苏月蓉。

苏月蓉眼神含着闪烁的泪光,眼泪不自觉地流下脸颊:“这婚事是您的主意吗?还是靖国公的主意?为什么我会被卷入?!”

苏凌岳心中一痛,“蓉儿,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嫁过去的,这原本的计划你也是知道的,但是万万没想到会得到皇上赐婚,赐婚对象还是你!皇命不可违,抗旨会诛九族啊,蓉儿!”

苏月蓉的怒火瞬间点燃:“那我呢?父亲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吗?”苏凌岳沉默了。他看向窗外,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从圣旨下来那天起,苏凌岳开始暗中为女儿做些努力。试图以“月蓉年纪尚小,婚事需缓”为由拖延婚期,但是都是无用功。

“蓉儿,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嫁过去,待那俞景枫病逝,为父想办法让靖国公府还你自由。”

苏月蓉大喊道:“爹!这样对我的名声有什么好处?!如果只有这条路那我宁愿现在去庙里剃了头发当姑子去!”

苏凌岳他深吸一口气:“蓉儿,爹知道这婚事会让你委屈极了。但有些事,爹也无能为力。爹会尽力帮你在婚后争取自由,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蓉儿莫要再胡闹!”苏月蓉咬了咬牙,不甘心她真是不甘心。!

半个月后。

婚事如期举行!黄道吉日,天光却并不作美,灰蒙蒙的云层低低压着,透不出几分亮色。然而,这丝毫未能影响定远侯府门前的热闹。

锣鼓喧天,唢呐嘶鸣,吹奏着千篇一律却格外刺耳的喜庆调子。大红绸缎从府门高悬而下,一路铺陈至街口,却莫名透着一股廉价的虚张声势。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硝烟弥漫,混合着看热闹人群嗡嗡的议论声,营造出一种虚假的繁荣。

苏月蓉穿着一身赶制出来的大红嫁衣,头上顶着沉重的赤金鸳鸯戏水盖头,由两个喜娘一左一右搀扶着,一步步挪出侯府大门。

盖头之下,她的脸被厚重的脂粉覆盖,却掩不住那份僵硬的苍白和眼底深处翻涌的、近乎癫狂的怨毒。

藏在宽大袖中的右手,死死攥着一枚乌黑发蓝、造型奇特的毒镖——这正是她前几日倾尽所有再次去买通血狼帮杀手时,对方留下的信物,声称行动成功后以此镖为凭据,她需付清尾款。

冰凉的镖尖几乎要嵌进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让她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意。苏浅宁!那个贱人!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想着杀手抓住苏浅宁并把她送来和病痨鬼拜堂成亲的画面,苏月蓉的唇角就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形成一个诡异而狰狞的弧度。

至于那病痨新郎,呵!她苏月蓉岂是那种废物能配得上的?她日后,可是要嫁入更高门第的!

门外,珠冠喜轿,正静静地停在那里。轿身披红挂彩,四周垂着金线绣制的流苏,在灰暗的天光下,依旧显得流光溢彩,晃得人眼花,与侯府门楣强撑出的喜庆格格不入,但是这个喜轿却又奇异地吸引了所有围观者的目光。

“新娘子——上轿啰!” 司礼官拖着长腔,声音尖锐。

喜娘搀扶着苏月蓉,一步步走向那顶喜轿。

轿帘被掀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沉闷而怪异的气息,隐隐从轿厢内透出。不像新轿该有的檀木香气,反而带着一种陈旧的、类似于木头受潮发霉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苏月蓉被恶毒冲昏的头脑并未深思,只当是轿子存放久了。她在喜娘的搀扶下,微微弯腰,钻入了轿中。

轿帘唰地一声落下,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锣鼓和人群的嘈杂。

光线瞬间暗淡下来。

那股沉闷怪异的气息,骤然变得浓烈无比!那绝不仅仅是霉味!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恶臭!

苏月蓉心脏猛地一缩!怎么回事?!这轿子里到底是什么味道?!

她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分辨那味道!但那浓烈的腐臭瞬间灌满她的鼻腔,直冲天灵盖!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差点当场呕吐出来!强烈的恶心和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

她猛地抬手,一把扯掉了头上那碍事的赤金盖头!

视线骤然适应了轿内昏暗的光线,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铺着软垫、装饰喜庆的轿壁。

而是…木头!对!是木头!

粗糙、厚重、没有上漆、散发着浓重霉腐气味的木板!

这根本不是一顶喜轿!看着...好像是一口棺材?!

苏月蓉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视线疯狂地扫视四周!

这确实是一个被伪装成喜轿的狭小空间!四壁、头顶、脚下,全都是厚厚的、粗糙的木板!只有前方一道帘子与外界相通!而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正是从她正前方传来!

她的目光,颤抖着、一点点地、移向自己的正前方——

一口!一口同样粗糙、没有上漆的薄木棺材,就那么突兀地、骇人地、横放在这本就不宽敞的轿厢之内!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

棺材的盖子并没有完全盖严,露出了里面一截大红色的…喜服?!

而那股致命的腐臭,正是从这口棺材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不…不…救...!” 苏月蓉的喉咙里发出如同被扼住般的咯咯声,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逃跑,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鬼使神差地,或许是极致的恐惧催生了极致的疯狂,她竟然伸出颤抖的、冰凉的手,猛地推向那并未钉死的棺材盖!

“吱嘎——!”棺材盖被她用力推开了一大半!棺材内的景象,毫无保留地、狰狞地暴露在她的眼前!

一具皮肤呈现出不正常青黑色、面部五官扭曲变形的男性尸体,正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他身上穿着一套极不合身的、皱巴巴的大红喜服,更衬得那尸身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是那个病痨新郎!靖国公府的庶子!他死了!?

但…但这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在那尸身的脖颈正中央,赫然深深地插着一枚乌黑发蓝、造型奇特的毒镖!

那毒镖的样式…那淬炼的幽蓝光泽…

苏月蓉的呼吸骤然停止!眼睛瞪大到几乎要裂开!她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一直死死攥在右手掌心的那枚毒镖——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她买凶用来杀苏浅宁的毒镖,此刻,正正地插在新郎的脖子上!而那枚深深嵌入死尸脖颈的毒镖,在昏暗的棺材内,闪烁着幽蓝的、嘲讽的冷光。

“嗬…嗬…” 苏月蓉的喉咙里发出抽气声,极致的惊恐和荒谬感如同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坚硬的木板上,溅起少许灰尘。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静、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轻轻地、清晰地,从轿帘之外传了进来,穿透厚厚的木板,直接钻入她几乎崩溃的耳膜:

“妹妹精心准备的这份贺礼,姐姐消受不起。”那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

“那就只好,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这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苏月蓉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啊——!!!!!!!”

一声凄厉、尖锐、扭曲、充满了无尽恐惧、绝望和崩溃的尖叫,猛地从花轿内部爆发出来!如同厉鬼的嚎哭,瞬间刺穿了外面喧嚣的喜乐和鞭炮声!响彻了整个街道!

“砰!”

几乎是同时,那顶华丽的“喜轿”一侧轿壁,仿佛承受不住内部的剧烈挣扎和撞击,猛地向内塌陷了一块!紧接着,披挂的彩绸被撕扯下来,露出了底下粗糙木板的原貌!

“怎么回事?!”

“新娘子怎么了?!”

“那轿子…那轿子好像不对劲!”

“这...这不是棺材吗!”

看热闹人们早已注意到,这花轿竟是用上好的棺木打造的,其中雕刻着古老的符咒与冰冷的纹路。

花轿缓缓在靖国公府门前停下,车轮碾过青石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在地面上,为这座府邸平添了一丝阴森的气息。花轿的轿夫们齐齐停住脚步,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轿内,苏月蓉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指甲深深嵌入肌肤,留下一道道血痕。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黏在身上,令她如坠冰窟。她知道,这棺材花轿似乎早已注定了与死亡相伴的命运。而此刻,随着轿夫们停住脚步,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

“砰!”一声巨响,花轿的门猛地被推开,苏月蓉惊得跳了起来。一阵狂风骤起,她尖叫一声,夺门而出,踉跄着冲向人群。她只想逃离,逃离这棺材花轿,逃离这令她窒息的一切。慌乱中,她的裙摆被棺材的边缘勾住,棺材随着一声闷响轰然倒地。

人群瞬间沸腾,喧闹声、惊叫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场噩梦的开端。棺材倒地的瞬间,里面露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这具尸体穿着新郎的礼服,面容惨白,双眼圆睁,似乎在诉说着他死前的恐惧与不甘。路人们瞬间安静下来,惊恐地盯着棺材里的尸体,仿佛看到了死神的影子。

“你们看!她手中拿着的不正是新郎脖子上插着的凶器吗?一模一样!”

人群中,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诡异的沉默。众人循声望去,只看见苏月蓉站在不远处。她手中紧握着毒镖,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无法驱散她身上的阴霾,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诡异。

“苏月蓉,你竟敢对我儿行凶!”靖国公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响,愤怒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苏月蓉,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她吞没。苏月蓉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呆了,她茫然地抬头,眼中满是无辜与恐惧。

“我……我没有……”她试图辩解,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此时,人群已将她团团围住,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仿佛她是这场血腥闹剧的罪魁祸首。

靖国公站在人群中央,目光扫视着周围,试图寻找真相。然而,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苏月蓉手中的镖和儿子尸体上。

“枫儿!我的枫儿啊!为父本想为你娶妻好好照顾你的后半生,没想到...没想到却是害了你呀!”靖国公看上去悲痛万分。

“来人带走她,带进去拜堂!”靖国公一声令下,侍卫们迅速上前,将苏月蓉带进了府中。

“你们放开我,我不要和死人拜堂!我爹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苏月容无从反抗,她的话语根本无人在意。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留下那个可怕的问题:为什么会这样?这新娘不是会被调包成苏浅宁吗?为什么自己成了凶手?

随着人群的散去,靖国公府门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这场闹剧的余波却久久未能平息。

消息传回侯府之时,苏凌岳他只觉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完了!全完了!脸面丢尽!还得罪死了靖国公府!

苏凌岳站在侯府门前猛地扭头,目光怨毒地射向街角阴影处——

苏浅宁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那里,一身素净衣裙,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一片冰封的淡漠。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任何利刃都更具穿透力,仿佛在说——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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