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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凛眉头微蹙,放下筷子,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接听。

“喂。”

“嗯。”

“知道了。”

“推掉。”

“我说了,推掉。”

“我这边有事。走不开。”

“……”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简短而带着惯有的冷硬。但阮知还是隐约捕捉到了几个词——“专访”、“制片人”、“很重要”、“必须去”……

似乎是工作上的重要安排,但被他强硬地推拒了。

有事?走不开?

阮知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餐桌对面那个空着的座位,还有那碗冒着热气的鱼汤。他说的“有事”,难道就是……在这里看着她,逼她吃饭?

这个念头荒谬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怎么可能?他陆时凛的时间,分分钟以万计算,怎么可能浪费在她这个“工业糖精”编剧身上?大概只是……还没折磨够吧?

陆时凛很快结束了通话,面无表情地走回餐桌坐下,重新拿起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吃饭。”他再次开口,语气比刚才更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别让我再重复。”

阮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冰冷的命令语气,像鞭子抽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看着陆时凛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情绪的眼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反抗?她拿什么反抗?

她认命般地、极其缓慢地,从高脚凳上挪下来,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僵硬得像关节生了锈的木偶。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面前那碗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汤汁滚烫,散发着浓郁的鲜香。她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汤汁滑过舌尖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的鲜美滋味猛地炸开!鱼汤的醇厚,豆腐的滑嫩,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姜的辛香和胡椒的微辣,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温柔地熨帖着冰冷的胃壁和紧绷的神经。那滋味……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阮知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又舀了一勺,吹凉,送入口中。这一次,味蕾的感受更加清晰。没有花哨的调味,没有复杂的技巧,只有食材本身最本真、最温暖的滋味。那鲜美的暖流顺着食道滑下,仿佛连带着手臂上的刺痛和心头的寒意,都被稍稍驱散了一些。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陆时凛。他正夹起一块排骨,慢条斯理地吃着,动作优雅,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完全看不出这桌饭菜是出自他那双握过影帝奖杯的手。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陆时凛抬眸,视线淡淡地扫过她握着勺子的手和那碗被喝掉一小半的鱼汤,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快得让阮知以为是错觉。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低下头,专注地吃着饭。

阮知低下头,看着碗里奶白的汤,又看了看那盘色泽诱人的红烧排骨和碧绿的炒青菜。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滋生。屈辱感依旧存在,手臂的疼痛也还在,但此刻,胃里那股真实的、温暖的饱足感,却像投入冰湖的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她默默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排骨炖得软烂脱骨,酱汁浓郁咸鲜,带着微微的回甜。再吃一口青菜,清爽脆嫩,带着锅气。

没有剧本里的烛光晚餐,没有华丽的场景布置,只有冰冷的剪辑楼,一张简陋的小餐桌,和一个她痛恨却又不得不共处一室的男人。但口中的食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她鼻头发酸的真实力量。

她埋头吃着,不再去看对面的人。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涌了上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屈辱或愤怒,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杂着委屈、疲惫和一点点被这粗糙食物安抚了的脆弱。

她无声地流泪,泪水一滴滴砸进碗里,混进奶白的鱼汤中。

陆时凛依旧沉默地吃着饭,仿佛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

接下来的几天,阮知感觉自己像被陆时凛强行拖入了一个诡异而规律的“真实生活”循环。

清晨五点半,她会被准时“押送”到影视基地空旷的街道,被迫跟着陆时凛晨跑。刺骨的寒风中,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部像要炸开,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而陆时凛,始终保持着稳定而快速的步伐跑在前面,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偶尔会停下来,冷眼看着她狼狈地弯腰喘息,丢下一句冰冷的“跟上”,便又继续向前。

晨跑结束,永远是那家固定的早餐铺子。两个茶叶蛋,两根油条,两杯豆浆。陆时凛会随意地坐在石阶上吃,阮知则抱着自己那份滚烫的早餐,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小口小口地吞咽,像完成一项任务。

然后,是雷打不动的农贸市场行程。拥挤、嘈杂、腥臊……阮知从一开始的极度抗拒、狼狈不堪,到后来渐渐麻木。她像个小跟班,沉默地跟在陆时凛身后,手里抱着越来越沉的购物袋,看着他熟练地挑选、挑剔、砍价。她学会了避开湿滑的地面,学会了在拥挤的人群中护住手里的东西,甚至……在陆时凛付钱时,会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摊主找回的零钱。

采购完毕,回到剪辑楼的厨房。陆时凛会像下达指令一样,分派给她各种厨房杂役:洗菜、择菜、削皮、切配(仅限于不需要刀工的简单处理)。阮知笨拙地完成着,偶尔会被他冷声指出错误:“叶子没摘干净”,“土豆块切太大了”,“水没沥干”。每一次冰冷的命令,都让她心头的屈辱感加深一分,却又无力反抗。

午饭和晚饭,就在那张小餐桌上解决。陆时凛的手艺算不上惊艳,但稳定、家常,充满了烟火气。阮知从一开始的食不知味、如同嚼蜡,到后来……竟也开始机械地、近乎贪婪地吞咽那些带着温度的食物。胃被填满的感觉,似乎能短暂地麻痹那些尖锐的痛苦和茫然。

陆时凛的手机时常响起,大多是杨婧打来的,似乎有无数重要的工作需要他去处理。但他总是简短几句,以“有事”、“走不开”为由强硬推掉,语气不容置疑。每一次,阮知坐在餐桌旁,听着他冰冷地推拒那些价值不菲的通告,看着他那碗没吃完的饭,心头那荒谬的念头就更加清晰一分——他推掉那些,就是为了留在这里,监督她过这种“柴米油盐”的日子?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了更彻底地羞辱她?为了证明他的“真实论”?

她找不到答案。陆时凛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沉默寡言,除了命令和训斥,几乎不与她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他的眼神永远是冷的,像覆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看不透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这种被强行操控、被剥夺了所有自主权、却又不得不依赖对方提供食宿的处境,像一张无形的网,将阮知越缠越紧。她的精神在日复一日的压抑和屈辱中紧绷到了极限,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而断裂点,发生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

……

那天下午,陆时凛被一个紧急电话叫走,似乎是投资方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必须他亲自去处理。他离开前,只丢给阮知一句冰冷的“待着”,便匆匆驱车离去。

独自被留在空旷冰冷的剪辑楼里,阮知竟感到一丝诡异的……轻松?虽然只是暂时的。她像一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困兽,在空旷的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踱步。几天来积压的委屈、愤怒、迷茫和无处发泄的精力,在寂静中疯狂地滋长。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剪辑室门口。门虚掩着。里面巨大的屏幕上,正暂停着《长歌行》之前拍摄的一些素材画面。其中一幕,正是被陆时凛当众罢演、扔进咖啡杯里的那场吻戏的前一场——男女主在月下花园的深情告白。

阮知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坐在了剪辑师的位置上。

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而执拗的脸。她看着画面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俊美面孔,看着他念着那些她呕心沥血写下的、却被斥为“工业糖精”的台词。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创作欲,如同被压抑许久的岩浆,猛地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凭什么他说是工业糖精就是工业糖精?

凭什么他否定了她的一切?

她偏要写!就写他口中“沉淀在生活罅隙里的吻”!

她猛地拉开剪辑台下的抽屉,翻找起来。果然,在一个角落里,她找到了一叠废弃的打印纸和一支铅笔。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抓起纸笔,就着屏幕幽蓝的光,趴在冰冷的剪辑台上,疯狂地书写起来。

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飞速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这几日被迫经历的晨跑、买菜、砍价、厨房杂役、甚至手臂受伤被消毒时的剧痛……所有那些狼狈的、琐碎的、甚至带着屈辱感的“真实”,一股脑地倾泻到笔端!

她写男女主在拥挤的早市里,为了半斤排骨和小贩争执得面红耳赤,女主气鼓鼓地转身要走,男主却一把拉住她,在喧嚣的人群和弥漫的鱼腥味中,猝不及防地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堵住了她所有的抱怨和委屈。鱼鳞沾上了她的衣角,他的吻带着清晨豆浆的微甜和一丝生涩的霸道……

她写女主在厨房笨手笨脚切伤了手指,鲜血直流,痛得眼泪汪汪。男主皱着眉头,骂她“笨蛋”,却动作强硬地抓过她的手,用沾着碘伏的棉球狠狠按上去。女主痛得尖叫挣扎,被他死死按住手腕,在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和伤口的灼痛中,他低下头,带着惩罚和心疼的意味,狠狠吻住她因疼痛而咬破的唇瓣。眼泪是咸的,吻是痛的,消毒水的气味刺鼻,交织成一种狼狈不堪却又让人心悸的真实……

她写他们挤在狭小的出租屋卫生间里刷牙,满嘴泡沫,镜子里映着两张睡眼惺忪、毫无形象的脸。女主不小心把泡沫蹭到了男主昂贵的衬衫上,男主佯怒地瞪她,却在下一秒,趁她漱口闭眼时,凑过去,带着薄荷牙膏的清冽气息,在她沾着水珠的唇角印下一个泡沫味的早安吻。廉价牙膏的薄荷味,带着生活的粗糙和晨起的慵懒……

她写得忘乎所以,写得酣畅淋漓,写得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那些被陆时凛强行塞给她的“真实”,此刻成了她笔下最尖锐的武器!她要证明,即使是这些狼狈不堪的日常,也能诞生出动人心魄的吻戏!她不是不懂!她只是……只是之前被蒙蔽了双眼!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如同密集的战鼓。狂风呼啸着穿过空旷的基地,发出呜咽般的嘶鸣。

阮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窗外的风暴充耳不闻。

直到——

“砰!”

剪辑室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重重撞在墙壁上!

阮知被这巨响惊得浑身一颤,手中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惊恐地抬起头。

门口,站着浑身湿透的陆时凛。

深色的大衣被雨水浸透,颜色变得更加深沉,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雨水顺着他利落的短发不断滴落,滑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比窗外的天色还要暗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滚着骇人的风暴,死死地盯着阮知,以及她面前散落着写满字迹的废弃打印纸。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裹挟着室外的水汽和陆时凛身上浓重的低气压,瞬间席卷了整个剪辑室!

“你在做什么?”陆时凛的声音嘶哑低沉,像裹着砂砾,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砸在阮知的心上。

阮知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她看着陆时凛那双仿佛要噬人的眼睛,看着他脚下不断扩大的水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遮挡、去藏起那些写满了“真实”吻戏的稿纸。

然而,她的动作快不过盛怒中的陆时凛。

他几步就跨到了剪辑台前,带着一身冰冷的雨水气息。他看也没看阮知惨白的脸,大手一伸,毫不留情地将那些散落的稿纸抓了起来!

“还给我!”阮知失声尖叫,扑上去想要抢夺。那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是她仅存的尊严和反击!

陆时凛手臂一扬,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她。他冰冷的、带着雨水湿气的目光,如同利刃般扫过稿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

拥挤的菜市场……鱼腥味中的强吻……厨房里消毒水味道的惩罚之吻……满是牙膏泡沫的早安吻……

一行行,一幕幕,清晰地描绘着他这几日强行施加给她的“真实生活”,却又被他以如此狼狈、如此不堪的方式,赤裸裸地书写成了剧本!

“呵……”陆时凛从喉间发出一声极低的、冰冷的嗤笑。那笑声在暴雨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森然。他抬起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刺向阮知。

“学得很快?”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被彻底冒犯的狂怒,“把我当成你剧本里的素材?嗯?把我的‘真实’,当成你炮制下一份‘工业糖精’的廉价佐料?”

“不是的!我……”阮知想要辩解,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闭嘴!”陆时凛厉声打断她,眼中的风暴彻底爆发。他猛地将手中那叠浸透了他心血的稿纸狠狠摔在冰冷的剪辑台上!

纸张四散纷飞,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蝴蝶。

“阮知,”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将阮知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冰冷的雨水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浓烈的怒意,扑面而来,让她几乎窒息。“你真是……不知死活!”

他眼底翻涌的失望和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痛楚,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阮知的心上。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样子。那眼神,比之前所有的冰冷和轻蔑,都更让她感到恐惧和……一种莫名的、尖锐的心痛。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彻底误解的绝望,让她浑身冰冷。

陆时凛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冰冷的雨水和狂怒的气息,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剪辑室。

沉重的摔门声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丧钟。

阮知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无力地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散落的稿纸如同残破的翅膀,飘落在她身边。窗外,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整个世界,也冲刷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和最后的防线。

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压抑了太久的绝望、恐惧、委屈和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终于彻底决堤。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在狂风暴雨的轰鸣声中,在散落着心血稿纸的剪辑室里,失声痛哭。

这一次,哭得比在农贸市场那次更加凄厉,更加绝望。仿佛要把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和迷茫,都在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彻底耗尽。

……

不知哭了多久,哭到声音嘶哑,哭到浑身脱力,哭到头昏脑涨。窗外的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

极致的疲惫和情绪的巨大消耗,让阮知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剪辑室的,只是凭着本能,像一缕幽魂,在空旷冰冷的楼里游荡。

她不想回那个临时休息的小房间,那里也充满了陆时凛的气息。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沿着楼梯,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顶层通往天台的铁门前。

门没有锁。她轻轻一推,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冰冷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她单薄的身体一阵摇晃。

她走了出去。

天台上空无一人,一片狼藉。地面湿漉漉的,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城市远处模糊的霓虹光影。废弃的建筑材料、蒙着防水布的杂物堆在角落,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幢幢黑影。风依旧很大,带着雨后的湿冷,吹得她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四肢百骸。

她走到天台边缘的矮墙边,双手撑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台面上。狂风卷起她的长发,抽打在脸上,生疼。远处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开一片迷离的光海,璀璨,却遥远得没有一丝温度。

手臂上包扎的伤口被寒风一吹,火辣辣的刺痛感再次清晰起来。心口的位置,却比伤口更痛。那是一种被掏空了的、冰冷的、带着无尽迷茫的钝痛。

陆时凛狂怒的眼神,那声冰冷的“不知死活”,还有稿纸被摔散一地的画面,反复在脑海中闪现。

她做错了吗?她只是想证明自己,证明她也能写出他口中“沉淀在生活罅隙里的吻”。难道连这样,也是错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用这种方式对待她?付房租,带她体验“生活”,却又在她试图抓住这“真实”去创作时,给予她最彻底的否定和羞辱?

她到底算什么?一个供他消遣的玩具?一个用来验证他“真实论”的实验品?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看着脚下遥远而模糊的地面,一种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跳下去。跳下去,是不是就解脱了?是不是就再也不用面对这些屈辱、痛苦和永无止境的迷茫?

这个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致命的诱惑力。她撑着矮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微微前倾……

就在这时——

“咔嚓!”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金属锁舌扣合的、极其清晰的脆响!

阮知猛地一惊,瞬间从那种可怕的恍惚状态中惊醒!她惊恐地回头!

通往天台的厚重铁门,不知何时,竟然被人从外面关上了!而且,清楚地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是谁?!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踉跄着扑到铁门前,用力地拍打、摇晃!

“开门!谁在外面?开门啊!”她嘶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被狂风吹散,显得微弱而绝望。

铁门纹丝不动。冰冷厚重的金属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她唯一的生路。拍门的手掌很快变得通红麻木,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越来越密集的雨点。

不是意外!绝对不是意外!有人故意把她锁在了这里!在这样一个暴雨的深夜!

是谁?杨婧?因为她给陆时凛惹了麻烦?还是剧组里看她不顺眼的人?又或者……是陆时凛?是他对她擅自创作的惩罚?是他觉得她“不知死活”后的处理方式?

这个念头让阮知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如果是他……如果是他……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蜿蜒而上,瞬间将她吞噬!她背靠着冰冷湿滑的铁门,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雨水混合着泪水流了满脸,视线一片模糊。

天台空旷而危险,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抽打在她身上。单薄的衣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走她仅存的热量。体温在迅速流失,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她感觉自己像一片狂风暴雨中的枯叶,随时会被彻底撕碎、卷走。

好冷……好黑……好可怕……

谁来……救救我……

绝望的念头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她蜷缩在冰冷的铁门角落,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意识在寒冷和恐惧中逐渐涣散。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这样冻死、或者被恐惧吞噬在这无人的天台时——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猛地从下方传来!

阮知混沌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刺了一下。她艰难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紧邻着天台边缘的、那架锈迹斑斑、几乎被废弃的消防梯上,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正如同矫健的猎豹,在狂风暴雨中,徒手攀爬!

雨水疯狂地浇在他身上,将他黑色的身影冲刷得更加深沉。他攀爬的速度极快,动作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决绝!湿滑的梯阶和扶手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每一次抓握都伴随着铁屑的剥落和刺耳的摩擦声,每一次踏足都险象环生!

是陆时凛!

怎么会是他?!

阮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在风雨中搏命般向上攀爬的身影。他不是愤怒地离开了吗?他不是觉得她“不知死活”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用这种……这种不要命的方式爬上来?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和寒冷。她呆呆地看着,看着雨水顺着他坚毅的下颌线不断滚落,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那双在雨幕中依旧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她的眼眸!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狂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暴烈的焦急和一种阮知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在害怕?害怕什么?害怕她出事?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了阮知麻木的心脏。

就在她失神的瞬间,陆时凛已经爬到了消防梯的顶端,距离天台边缘只有一步之遥!他一只手死死抓住湿滑锈蚀的梯架顶端,另一只手奋力地伸向天台边缘的矮墙,试图翻越上来!

“阮知!”他的吼声穿透风雨,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沙哑和急切,“抓住我!”

阮知猛地回神,几乎是出于本能,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扑向天台边缘,朝着他伸出的手奋力地伸出手!

两只手,在冰冷的暴雨中,在呼啸的狂风里,在生与死的边缘,终于——

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陆时凛的手掌宽大、有力,带着攀爬留下的铁锈味和冰冷的雨水,却奇异地传递出一种滚烫的温度和一种令人心安的、强大的力量!他猛地用力一拉!

阮知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身体瞬间脱离了冰冷湿滑的地面,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拽了过去!

天旋地转!

下一秒,她整个人撞进了一个坚硬而湿透的胸膛!

冰冷的雨水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的雪松冷香,还有剧烈运动后的滚烫体温,瞬间将她完全包裹!他的手臂如同钢铁般紧紧箍住她冰冷颤抖的身体,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阮知的脸颊被迫贴在他剧烈起伏的、湿透的胸膛上,隔着冰冷潮湿的布料,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如同失控战鼓般疯狂擂动的心跳声!

怦!怦!怦!

那心跳声如此剧烈,如此真实,如此……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胸膛,直接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比她笔下任何华丽的辞藻、任何精心设计的桥段,都更加直接、更加狂暴、更加惊心动魄地诠释着什么叫“心跳”!

风雨似乎在这一刻被隔绝在外。世界只剩下这具紧紧拥抱她的滚烫身体,和这响彻耳膜、仿佛要震碎灵魂的心跳!

“别怕。”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喘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我来了。”

阮知僵硬地被他禁锢在怀里,大脑一片空白。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进脖颈,刺骨的寒意让她微微颤抖,但更让她无法控制的,是脸颊下那隔着湿透布料传来的、滚烫而疯狂的搏动。那心跳声如此蛮横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震得她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疯狂鼓噪,几乎要跳出喉咙口。

是他……真的是他爬上来救她……

不是幻觉……

这个认知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冲击力,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断裂,强撑的意志力土崩瓦解。连日来的恐惧、委屈、寒冷、绝望,如同积蓄已久的山洪,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出口。

她猛地抬起双臂,不管不顾地死死回抱住陆时凛湿透的腰身!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她把脸深深埋进他冰冷而坚实的胸膛,放声大哭!

不再是之前压抑的呜咽,不再是绝望的嘶喊,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混杂着无尽委屈和后怕的、彻底崩溃的嚎啕大哭!哭声嘶哑凄厉,在狂风暴雨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无助和脆弱。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混合着冰冷的雨水。

“呜……我好怕……真的好怕……门锁了……好黑……好冷……我以为……我以为我要死了……呜……”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身体在他怀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陆时凛的身体在她扑上来紧紧回抱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他箍在她背上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完全嵌入自己的身体。他低下头,下颌抵在她湿漉漉的发顶,冰冷的唇擦过她冰冷的额角。

“没事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她崩溃的哭声,“我在。”

他的大手笨拙地、一下下拍抚着她剧烈颤抖的后背,动作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滚烫的心跳依旧紧贴着她的耳膜,沉稳而有力地搏动着,像最原始也最可靠的安抚。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相拥的两人,风依旧在耳边呼啸。但在这个充斥着铁锈味、雨水味和他身上雪松气息的怀抱里,在他坚实的心跳声中,阮知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近乎虚脱的……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哭声渐渐转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身体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只是依旧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汲取着那一点珍贵的暖意和依靠。

陆时凛微微松开了些许禁锢,但手臂依旧环着她,支撑着她虚软的身体。他低头,看着怀里哭得眼睛红肿、鼻尖通红、狼狈不堪的女孩。雨水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脸上,更显得那张小脸苍白脆弱。

他的目光深沉复杂,翻涌着太多难以辨别的情绪。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她微微颤抖、被冻得发紫的唇瓣上。

那唇瓣上还沾着雨水和泪水,看起来柔软而无助。

陆时凛的眸色骤然深了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深海,酝酿着惊涛骇浪。

阮知似乎察觉到了他目光的异样,有些茫然地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望向他。

四目相对。

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暗涌,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吸引力,瞬间攫住了阮知所有的呼吸。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恐惧,只能呆呆地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仿佛要被那深不见底的漩涡吸进去。

下一秒,陆时凛猛地低下头!

带着雨水冰冷湿意的薄唇,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凶悍的力道,狠狠地、精准地覆压上了她冰凉颤抖的唇瓣!

“唔……!”

滚烫!

这是阮知大脑中唯一的、爆炸般的感知!

他的唇滚烫得惊人,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瞬间烫化了覆盖在她唇上的冰冷雨水,也烫得她浑身一颤,灵魂都为之战栗!那热度蛮横地烙印下来,带着一种惩罚般的力度,却又在粗暴的碾磨辗转间,透出一种近乎绝望的贪婪和一种……深埋已久的渴望?

这不是她笔下任何精心设计的吻。

没有月光,没有音乐,没有唯美的场景。

只有冰冷的暴雨,呼啸的狂风,生锈的消防梯,湿透的衣衫,和他身上混合着铁锈、雨水和雪松的气息。

他的吻毫无技巧可言,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横冲直撞,牙齿磕碰到她的唇瓣,带来细微的痛楚。但那痛楚,却被他唇舌间传递过来的、滚烫到几乎要将她融化的气息完全覆盖。他强势地撬开她因为惊愕而微张的唇齿,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攻城略地,疯狂地攫取着她所有的气息和意识。

那不是温柔的抚慰,而是风暴般的席卷!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带着压抑已久的狂澜,带着一种几乎要将她拆吞入腹的、原始的占有欲!

阮知的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只剩下唇齿间那霸道而滚烫的触感,只剩下耳畔那依旧疯狂擂动的心跳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只剩下鼻息间充斥着的、独属于他的浓烈气息。

狂风暴雨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世界被压缩到了极致,只剩下这个充满了铁锈味、雨水味和极致滚烫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阮知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在这滚烫的掠夺中时,陆时凛终于稍稍退开了一丝距离。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在冰冷的雨幕中蒸腾出暧昧的白雾。他的胸膛依旧在剧烈起伏,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惊涛骇浪,还有一丝……阮知从未见过的、近乎脆乱的迷茫。

他滚烫的拇指指腹,带着薄茧,用力地摩挲过她被他吻得红肿湿润、甚至微微刺痛的下唇。

低沉沙哑的、带着喘息的声音,如同魔咒般,滚烫地烙印在她被吻得麻木的唇边,也狠狠砸进她一片混沌的脑海:

“现在……”

“会写心跳了吗?”

……

庆功宴的喧嚣如同煮沸的水,在宴会厅金色的穹顶下翻滚膨胀。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璀璨光点,落在香槟塔晶莹的杯壁上,落在女明星昂贵的珠宝上,落在男宾们笔挺的西装领口,也落在穿梭其间的侍者手中托盘上那些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点心上。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美食和成功喜悦混合的奢靡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谈论着刚刚下映便引爆收视狂潮、横扫各大榜单的爆款剧《长歌行》。

而风暴的中心,无疑是刚刚凭借剧中深情帝王一角,再次封神、斩获视帝桂冠的陆时凛。

他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丝绒礼服,身姿挺拔,如同暗夜中行走的帝王,即使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也自然而然地成为全场焦点。无数道或倾慕、或敬畏、或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镁光灯追逐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投资方、导演、制片人、当红艺人……轮番上前敬酒、恭贺,将他簇拥在人群的中心。

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属于影帝陆时凛的完美笑容,疏离而矜贵,应对得体,游刃有余。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壁,将所有的喧嚣和浮华都阻挡在外,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和疏离。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在衣香鬓影中搜寻着。

终于,在宴会厅最角落、靠近露台入口的阴影里,捕捉到了那个试图将自己藏起来的身影。

阮知。

她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米白色小礼服裙,是杨婧让人临时准备的,尺寸略有些宽松,越发显得她身形单薄。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脸上只化了最淡的妆,在满室珠光宝气中,素净得像个误入盛宴的局外人。她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身体微微侧对着喧闹的中心,视线低垂,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她的东西。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株被遗忘在角落的白色茉莉,与周围的喧嚣浮华格格不入。

陆时凛眼底那层冰壁,似乎被这抹安静的素白,悄然融化了一丝缝隙。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又一位上前搭讪的制片人,端着酒杯,步伐沉稳地穿过人群,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他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目光追随着他,带着好奇和探究。

阮知似乎并未察觉危险的靠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一片带着熟悉雪松冷香和强大压迫感的阴影笼罩下来,她才猛地一惊,抬起头。

撞进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陆时凛已经站在了她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礼服上丝绒的细腻纹理。他垂眸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不再是天台暴雨夜的狂乱,也没有了这几日相处时冰冷的命令感,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和某种难以言喻重量的注视。

“躲在这里,能写出新剧本?”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宴会厅特有的、被香槟浸润过的微哑,听不出情绪。

阮知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天台暴雨夜那个滚烫的、带着铁锈和雨水气息的吻,瞬间冲破记忆的闸门,蛮横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脸颊似乎又开始发烫,唇瓣上仿佛还残留着被用力碾磨过的触感。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握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陆老师……”她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恭喜您获奖。”

陆时凛对她的客套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像带着钩子,牢牢锁住她闪躲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她脆弱的伪装,直视她灵魂深处的不安。

“那场戏,”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阮知紧绷的神经上,“拍的时候,我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阮知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说的“那场戏”……只可能是天台事件之后,她被迫重写、他最终亲自演绎并引爆全网的那场——帝王在御书房强吻女主的戏!

那场戏……她写的时候,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破釜沉舟的心情。她将天台暴雨夜那个滚烫、粗暴、充满了铁锈味和劫后余生心悸的吻,所有混乱而真实的感官记忆,剥离了具体场景,注入了帝王的强势和女主的惊惶与悸动之中。

她不知道陆时凛演的时候在想什么。她甚至不敢去想!

“我……”阮知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

陆时凛却向前逼近了一步。他身上那股强烈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意,更加霸道地侵占了阮知周围的空气。他微微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几乎要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又像危险的审判:

“我在想……”

“那天晚上的雨,真冷。”

“你的嘴唇,像冰。”

“还有……”

他刻意顿住,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阮知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的脸,最终落在了她因为紧张而紧紧攥着香槟杯、指节发白的手上。他的视线,精准地定格在她左手手腕内侧,那道被衣袖半遮半掩的、淡粉色的旧疤痕上。

阮知的心跳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

那道疤……是她十七岁那年,被一个骑着单车的冒失鬼撞倒时,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磨破留下的。很浅,几乎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他怎么会注意到?他怎么可能知道?!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她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身后!

然而,陆时凛的动作更快!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攥住了她纤细的腕骨!指尖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几乎要灼伤她的神经!

他强行将她的手拉到两人之间,迫使她摊开掌心。然后,他滚烫的指腹,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缓慢而充满占有欲的力道,重重地、不容错辨地摩挲过她手腕内侧那道隐秘的旧疤!

粗糙的指腹摩擦着敏感的疤痕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颤栗。阮知浑身剧震,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惊骇欲绝地看向陆时凛!

他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没有了冰壁,没有了审视,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忍的平静,和一种……深埋了太久、终于破土而出的、带着沉痛和掠夺意味的复杂暗流。

他紧紧锁住她惊恐失措的眼睛,薄唇微启,一字一句,清晰而低沉地,将那个足以颠覆她所有认知的秘密,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耳畔:

“阮知。”

“当年撞倒你的人……”

“是我。”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幽深锐利,像要刺穿她摇摇欲坠的灵魂,投下另一枚威力更大的炸弹:

“偷走你情书的人……”

他微微眯起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逾千斤:

“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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