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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温热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磕到的膝盖,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笨死了!喝多了就老实在床上躺着,乱跑什么!”他低声斥责,但手上的动作却异常轻柔。他站起身,然后弯腰,一只手穿过我的膝弯,另一只手揽住我的后背,微微一用力,竟直接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

我的惊呼卡在喉咙里,整个人瞬间僵住,酒都醒了一大半!

身体突然悬空,唯一的安全感来源就是他坚实有力的手臂和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微微起伏的心跳,那么真实,那么灼人。那股熟悉的、让我心慌意乱的气息更加浓烈地将我包裹。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跳快得几乎要失控。

他……他居然抱我?

自从重逢以来,我们最近的距离就是那次在门口对峙,除此之外,永远是横亘着至少三米以上的安全距离。他此刻的举动,彻底打破了我对他所有的认知!

我下意识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放我下来……我……我自己能走……”

他低头瞪了我一眼,眼神又凶又沉,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闭嘴!摔得还不够疼?”

他的语气很冲,但抱着我的手臂却稳得不可思议,小心地避开了我膝盖的伤处。

他把我抱到沙发边,动作算不上轻柔,但绝对不含粗暴地将我放在柔软的沙发上。然后转身去电视柜下面翻找医药箱。

我蜷在沙发上,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麻,膝盖上的疼痛似乎都被那股巨大的心悸感压过去了。

他提着医药箱回来,再次蹲在我面前,拿出碘伏和棉签。

“裤子挽上去。”他命令道,声音依旧硬邦邦的。

我乖乖地把睡裤裤腿挽到膝盖以上。磕到的地方已经红肿了一片,还有点破皮。

他用棉签蘸了碘伏,眉头紧锁,动作极其小心地给我消毒。冰凉的液体触碰到伤口,带来轻微的刺痛感,我忍不住缩了一下腿。

“现在知道疼了?”他没好气地说,但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缓了,甚至还凑近了些,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膝盖,那细微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像一道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全身,让我整个人都麻了。

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五年了,这个男人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而且,此刻的他,褪去了所有的冷硬和尖刺,流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温柔的专注。

酒精让我的情绪变得极其脆弱且泛滥,理智的堤坝在这一刻全面崩溃。

委屈、后怕、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的困惑、以及对他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他正专心给我涂药,看到我的眼泪,明显愣了一下,动作顿住了。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似乎有点慌,却还是凶巴巴的:“又怎么了?我没用力!”

我摇头,眼泪掉得更凶,抽噎着说不出话。

他看着我,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和一种……我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他放下棉签,抽了张纸巾,有些笨拙地替我擦眼泪。

“别哭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我所有的情绪彻底失控。

我看着他,透过模糊的泪眼,五年来的心酸和秘密几乎要脱口而出。酒精像是最好的催化剂,摧毁了所有的心防。

“方尘……”我带着浓重的哭腔,喃喃地叫他的名字。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忽然伸出手,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扑进他怀里。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彻底愣住了,全身的肌肉似乎都绷紧了,却没有立刻推开我。

我紧紧搂着他,把滚烫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哭得语无伦次:“对不起……方尘……对不起……当年……当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不是不爱你……”

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以及他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那是什么?”

“我……”我哭得不能自已,积压了五年的秘密,在酒精和情绪崩溃的双重作用下,终于冲破了枷锁,我搂紧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呜咽着说:

“那是因为……因为我得了绝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感觉到抱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紧了,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他猛地将我从他怀里拉开一点距离,双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眼神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震惊、错愕、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迅速蔓延开来的恐慌和……剧痛?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剧烈的颤抖,“顾微微!你他妈再说一遍?!什么绝症?!”

他的反应激烈得吓人,眼睛瞬间就红了,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又受伤的野兽,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了,酒意醒了大半,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小声的抽噎。

他见我不说话,更加用力地摇晃我的肩膀,几乎是低吼出来:“说啊!什么绝症?!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呢?!啊?!”

他的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嵌进我的骨头里,眼神里的恐慌和痛楚是那么真实,那么强烈,毫无掩饰地暴露在我面前。

这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那冰冷外表下,对我从未熄灭的、汹涌澎湃的情感。

我的心痛得一塌糊涂。

我看着他那双瞬间通红的眼睛,里面映照着惊慌失措的我。鬼使神差地,我仰起脸,凑了上去,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那还在颤抖的、即将咆哮而出的追问。

他的唇瓣冰凉,却带着惊人的柔软。

方尘彻底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抓着我肩膀的手力道松了一瞬。

这是一个带着眼泪咸涩味道的、笨拙又冲动的吻。

一触即分。

我离开他的唇,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骗你的。没有绝症。”

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依旧维持着那个震惊的表情,眼眶还是红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混乱。

绝症是假的?那……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那被酒精淹没的疲惫和醉意再次席卷而来,我的眼皮沉重得再也撑不住,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最后残留的感知里,似乎听到他极其压抑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像是诅咒又像是哽咽的低吼,然后,一个滚烫的、带着惩罚和怒意的吻,重重地落在了我的唇上,辗转厮磨,霸道无比,几乎夺走了我所有的呼吸。

还有一句模糊不清、却咬牙切齿地烙进我梦魇里的话:

“顾微微……这次你再也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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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晨光与质问

(一)

我是被阳光晒醒的。

头疼,嗓子干,膝盖也隐隐作痛。

我呻吟了一声,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我房间的天花板。

我慢慢坐起身,揉着太阳穴,昨晚的记忆像潮水般碎片化地涌来……

喝酒、摔倒、方尘抱我、涂药、我哭了、然后……然后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记忆在我扑进他怀里哭诉那里开始变得模糊且断片,最后似乎……我好像主动亲了他?!而他的反应……

我的脸瞬间爆红!心跳骤停!

不是吧?!顾微微!你都干了些什么?!撒酒疯也不是这么撒的啊!

我猛地掀开被子检查自己,衣服还是昨晚那身,除了膝盖上贴着一张可爱的卡通创可贴,其他似乎……一切正常?

我正抱着脑袋努力回忆细节,试图拼凑出昨晚我断片后的剧情时,卧室门被敲响了。

“叩叩叩——”

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醒了吗?”门外传来方尘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绝对不像平时早上那样冰冷疏离,反而有种……刻意的平静?

“醒……醒了!”我慌忙应道,声音还有点沙哑。

“出来吃早餐。”他说完,脚步声就远去了。

我坐在床上,做了足足五分钟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一瘸一拐地打开房门。

餐桌上,竟然摆着丰盛的早餐!豆浆、油条、小笼包,还有我最爱吃的那家生煎!

方尘已经坐在那里了,穿着简单的白t和休闲裤,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浏览新闻。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流畅的侧脸线条,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温和?

听到我的动静,他抬起头,目光朝我扫来。

我的视线与他相撞,瞬间像被烫到一样,慌忙移开,脸颊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发热。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豆浆碗里。

“膝盖还疼吗?”他放下手机,语气平淡地开口,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不……不疼了。”我小声回答,手指紧张地抠着筷子,“谢谢你的创可贴。”

“嗯。”他应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生煎包放到我面前的碟子里,“吃饭。”

这过于自然的照顾让我更加手足无措。

我们沉默地吃着早餐。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让我如坐针毡。

我知道,昨晚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一定记得比我清楚!

果然,在我快要被这沉默逼疯的时候,他放下了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然后身体微微向后靠,目光直直地看向我。

“顾微微,”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巨大的压迫感,“现在,酒醒了吗?”

来了!审判的时刻到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头皮发麻,根本不敢看他,只能盯着碗里的豆浆,胡乱地点点头。

“很好。”他的声音冷了几分,“那现在,你是不是该跟我好好解释一下,昨晚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哪……哪些话?”我试图装傻蒙混过关。

他冷笑一声,显然不吃我这套:“需要我帮你回忆?先是抱着我哭,说对不起,说不是不爱我……”

我的脸烧得厉害。

“……然后,告诉我,当年分手是因为你得了绝症。”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锐利,像一把刀,精准地剖开我试图掩盖的真相。

我浑身一颤。

“……最后,又说那是骗我的。”他倾身向前,手臂撑在餐桌上,目光如炬,牢牢锁死我,“顾微微,耍我很好玩吗?五年后回来,继续耍我?”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和压抑的怒火。

我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有愤怒,有探究,有受伤,还有一丝我不太确定的……期待?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五年前那个仓促又残忍的分手,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也是横亘在我们之间最大的芥蒂。如果不解开这个结,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缓和。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迎上他的目光。

“我没有耍你……”我的声音微微发抖,但努力维持着镇定,“当年分手……的确有不得已的原因。绝症是假的,但……但也差不多……”

他眉头紧锁,眼神更加锐利:“说清楚!”

“我……”我张了张嘴,那些难以启齿的、关于家庭、关于债务、关于尊严的秘密几乎要冲口而出,但最后关头,又被巨大的羞耻感和顾虑压了回去。

那是我们家最不堪的一面,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不想让他觉得,当年的顾微微,是那么狼狈和脆弱。

而且,时隔五年,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博取他的同情吗?

我的犹豫和退缩落在他眼里,似乎变成了另一种意味。

他眼中的那丝期待慢慢熄灭,重新被冰霜覆盖。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讽刺的笑:“说不出来了?编不下去了?顾微微,你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满嘴谎言,没有一句真话。”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不是的!”我急切地反驳,“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逼问,眼神咄咄逼人。

就在我快要被逼到绝境,几乎要不顾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打破了这紧张的对峙。

我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慌忙拿起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方尘。他冷冷地看着我,做了个“接”的手势。

我按下接听键,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顾微微女士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是我,您是哪位?”

“顾女士您好,我这里是市中心医院体检中心。打电话是提醒您,您上周在我们这里做的全面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结果显示有一些小问题,建议您尽快来医院取一下报告,并挂相关科室的号做进一步的复查……”

体检报告?复查?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后面护士再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清。

上周心情郁闷,确实被林莉拉着去做了一个全身体检,说是花钱买心安……难道……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听筒,脸色可能瞬间变得很难看。

方尘一直盯着我,看到我骤变的脸色和慌乱的眼神,他原本冰冷讥诮的表情慢慢凝固了,眉头再次紧紧皱起,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重新燃起的恐慌?

我匆匆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然后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挂断了电话。

我低着头,心脏狂跳,不敢看方尘的眼睛。体检中心的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了……简直像是坐实了我昨晚“绝症”的醉话!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我能感觉到方尘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充满了审视和巨大的疑问。

许久,他低沉紧绷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微颤:

“顾微微……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方尘那句低沉紧绷的问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心湖,激起惊涛骇浪。我紧紧攥着手机,指尖冰凉,体检中心的“复查”通知和昨晚酒精作用下的“绝症”谎言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让我百口莫辩的尴尬局面。

我该怎麽解释?说我没得绝症,只是可能需要去医院复查个小问题?那他会信吗?在他看来,这通电话简直就是对我昨晚醉话的完美“印证”。

他见我久久不语,脸色越来越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惊疑、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在激烈地交织。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笼罩住我。

“说话!”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甚至带上了一点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急迫,“体检报告怎麽了?什麽叫需要复查?顾微微,你他妈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被他逼得後退一步,後腰抵住了冰冷的餐桌边缘,无路可退。看着他几乎快要喷火的眼睛,我知道,任何苍白的辩解在“铁证”面前都显得无比可笑。

心一横,与其让他胡乱猜测,不如……

我深吸一口气,彷佛下了巨大的决心,将手机屏幕解锁,点开刚刚那条通话记录,然後递到他面前,语气尽量平静却带着刻意的沉重:“……你自己看吧。市中心医院体检中心打来的。具体什麽问题,我也不知道,报告还没取。”

我选择了将计就计。用一个真实存在的“体检异常”来暂时覆盖那个虚假的“绝症”谎言。至少,这能为我争取一点时间,也让昨晚的醉话不至於显得那麽荒诞和儿戏。同时,这也是一种试探,我想知道,他到底在意到什麽程度。

方尘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机屏幕,彷佛要将那串号码和“市中心医院体检中心”几个字盯穿。他的下颌线绷得极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接我的手机,而是猛地抬头,目光像鹰隼一样锁定我,声音嘶哑:“哪家医院?现在就去取报告!”

他的反应比我想像的还要激烈和直接。

“现……现在?”我愣住了,“今天周末,而且……可能还没上班……”

“地址!”他根本不听我的推脱,语气强硬得不容拒绝,一把抓起了沙发上的车钥匙,“我开车,现在就去!”

“方尘,你冷静点!”我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只是一个体检复查的通知,很多小问题都可能需要复查,比如甲状腺结节、乳腺增生什麽的,很常见的!不一定就是什麽大事!”

我试图轻描淡写,想要安抚他过激的情绪。

但他根本听不进去。他眼中的恐慌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减少半分,反而因为我的“遮掩”而更加确信事情严重。五年前我那个蹩脚的分手理由和如今“绝症”的醉话,早已摧毁了他对我所有的信任基础。

“常见?常见到让你喝醉了抱着我哭说对不起?常见到让你五年前非要离开我?”他冷笑着反问,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顾微微,在你眼里,我到底有多好骗?”

他不再废话,直接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拖着我往门口走:“去医院!立刻!马上!”

“方尘!你弄疼我了!你放开!”我挣扎着,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心里又慌又乱。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

他根本不理会我的反抗,粗暴地帮我拿上鞋和包,把我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家门,塞进了电梯。

电梯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他紧抿着唇,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盯着不断变换的楼层数字,抓着我手腕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他的恐慌和急切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我心疼,也让我那份利用“体检异常”来试探他、遮掩过去的心思想得格外卑劣。

我是不是玩过火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告诉他这可能是个误会,我只会死得更惨。

电梯到达一楼,他几乎是立刻拽着我走了出去,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车场,把我塞进副驾驶,然後猛地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一路上,他车开得飞快,却异常沉默。车厢内的低气压让我几乎窒息。

我偷偷瞟他,他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直视前方,下颌线依旧紧绷。

他在害怕。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原来,他这麽怕我出事。

(二)

周末的医院,人并不多。体检中心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取报告。

方尘全程沉着脸,紧紧跟在我身边,彷佛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或者晕倒。他去窗口帮我询问、拿号、排队,动作迅速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

我则像个提线木偶,跟在他後面,心里七上八下,默默祈祷千万别真的是什麽吓人的大病,不然这场戏可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终於,我的体检报告递了出来。厚厚的的一密封袋。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方尘一把接了过去,甚至没等我动手,就直接撕开了密封条,抽出了里面那叠纸,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前面的常规项目,然後停在了最後一页的“总结与建议”栏。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表情极其专注和严肃,彷佛在审阅什麽事关生死的重大文件。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麽漫长。

我紧张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试图从那张冰封的脸上读出点什麽。我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终於,他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动了一些,但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我,将报告递还给我,语气听不出情绪:“自己看。”

我颤抖着接过报告,直接翻到最後一页。

【总结与建议】 …… ……

1. 甲状腺右叶低回声结节(tI-RAdS 3类),建议专科门诊随访,定期复查超声。

2. 乳腺增生。建议保持心情舒畅,规律作息,定期复查。

3. 轻度脂肪肝。建议控制饮食,加强锻炼。 ……

悬着的心,终於落下了一大半。

不是什麽要命的绝症。甚至可以说,在现代都市亚健康人群里,这都算比较常见的问题了。尤其是甲状腺结节,3类通常意味着良性可能性极大,只需要定期观察。

我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方尘,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你看,我就说了吧,没什麽大事,就是些小问题,定期复查就……”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甲状腺结节?乳腺增生?脂肪肝?”他重复着报告上的词条,声音依旧紧绷,甚至带着一丝怒其不争的意味,“顾微微,这就是你说的‘没什麽大事’?这就是你把自己作成这样的原因?工作压力?熬夜?饮食不规律?嗯?”

他的关注点完全偏了!他没有庆幸这不是绝症,反而开始追究我为什麽会把身体弄出这些毛病!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他上前一步,逼近我,眼神锐利:“所以,五年前,是不是也是因为类似这种狗屁倒灶的‘小问题’,你就自以为是地判了我死刑,编了个破理由甩了我?!”

我震惊地看着他。

我没想到,他会从这份体检报告,如此直接地联想到五年前的分手真相!而且,无限接近於真相!

五年前,我父亲重病,家里债台高筑,我同时打三份工,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时,压力大到内分泌严重失调,爆痘、脱发、情绪极度不稳定……我确实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像个随时会破碎的负累。而他那麽优秀,前程似锦,我怎麽能拖累他?

那种巨大的、难以启齿的自卑和绝望,让我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推开他。

我的沉默和动摇,在他眼里无异於默认。

方尘眼中的怒火更盛,但这一次,怒火底下,是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和……心疼?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要打我,而是重重地戳了戳我的额头,动作带着一种泄愤般的粗暴,语气却咬牙切齿:

“顾微微!你这个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麽?!豆腐渣吗?!有什麽事情是不能一起扛的?!你凭什麽自作主张?!凭什麽觉得我会在乎那些狗屁不如的东西?!啊?!”

他的声音在医院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有些突兀,引来了旁边几道好奇的目光。

但我顾不上了。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我心上最脆弱的地方。

五年来的委屈、心酸、自以为是的牺牲和无法言说的痛苦,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奔涌而出,比昨晚更加汹涌。

这一次,我不是藉着酒劲,而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在他面前,哭得像个迷路了太久终於找到家的孩子。

“对不起……方尘……对不起……”我泣不成声,只会重复这三个字。

他看着我哭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所有斥责的话似乎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僵在原地,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终,他像是认命般,发出一声极其沉重又无奈的叹息。

然後,他伸出手,将我用力地、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隔了五年。

不再是昨晚那个带着醉意和混乱的搂抱,而是一个清醒的、坚实的、带着温度和力量的拥抱。他抱得很紧很紧,紧得我几乎要嵌进他的身体里,紧得我骨头都有些发疼,却也紧得让我那颗漂泊无依了太久的心,终於找到了安放之处。

我的眼泪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他低下头,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微微……你真是我这辈子的劫数……”

(三)

他一路沉默地开车把我带回了家。

不同的是,来时的路上是暴风雨前的死寂,而回去的路上,虽然依旧沉默,却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而胶着的气氛。

他没有再追问五年前的细节,也没有再提起体检报告的事。

但我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横亘在我们之间那堵厚厚的冰墙,似乎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和那个失控的拥抱,而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回到家,他把我按在沙发上,然後自己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连同医生开的一些调理身体的维生素一起,放在我面前。

“吃了。”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却少了之前的冰冷,多了点别扭的强硬。

我顺从地接过药和水杯。

他就在旁边看着我吃完,然後拿起那份体检报告,又仔细看了一遍,眉头依旧蹙着。

“从明天开始,不准熬夜。每天跟我去健身房。”他宣布,语气不容置疑。 “冰箱里的垃圾食品全部清掉。我会监督你吃饭。” “下周我陪你去挂甲状腺专科的号复查。”

他一条条地说着,像是在部署什麽重要项目,语气认真严肃得有些可爱。

我看着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种被人强势管着、放在心上的感觉,已经太久没有过了。

“方尘,”我小声开口,“你……你不用这样的。我自己可以……”

他抬眼看我,眼神深邃:“你可以?你可以把自己弄出一身毛病?你可以五年前一声不吭就消失?顾微微,在我这里,你早就失去了‘可以’的资格。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听我的。”

他的话霸道又专横,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我的全身。

我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

那天晚上,他没有再回自己的房间处理工作,而是破天荒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用笔记本电脑办公。我则窝在沙发的另一角,抱着抱枕,心不在焉地看电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和谐。

期间,他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似乎都是工作电话,他接起来,语气简洁而高效,但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

中途,他起身去厨房,不仅给自己倒了水,还顺手给我热了一杯牛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依旧是那副“顺便”的冷淡样子:“喝了,助眠。”

我捧着温热的牛奶,心里甜丝丝的。

晚上睡觉前,我站在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对他说:“那个……昨晚……谢谢你。还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正准备关上主卧的门,闻言动作顿住,回头看了我一眼。走廊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莫测。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低沉:“顾微微。”

“嗯?”

“下次再敢喝成那样,”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把你扔进浴缸里用冷水泡一晚上。说到做到。”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站在门外,愣了几秒,然後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这很方尘。

(四)

第二天是周日。

我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走出房间,发现方尘居然还在客厅,穿着一身运动服,似乎刚跑步回来,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醒了?”他看了我一眼,“去换衣服,吃完早餐带你去健身房。”

他还记得昨天说的……

“啊?真去啊?”我有点怵。我这种运动废柴去健身房简直就是上刑场。

“不然呢?”他挑眉,“给你半小时。”

结果可想而知,在健身房,我被他监督着做了几组最基础的力量训练和半小时有氧,就已经累得像条死狗,瘫在地上耍赖不肯起来。

他站在我面前,抱着手臂,一脸鄙视:“这就不行了?顾微微,你这体力真是差得可以。”

虽然嘴上嫌弃,但他还是伸手把我拉了起来,递给我一瓶水和毛巾。

回去的路上,我累得在车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车速似乎慢了下来,车厢里吵闹的音乐也被关掉了。

等我醒来,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小区地下车库,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他正靠在驾驶座上玩手机,侧脸安静柔和。

那一刻,心里某个角落,彻底塌陷了。

晚上,他亲自下厨,做的都是些清淡营养的菜色。我们第一次像真正合租的室友一样,平和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气氛还是有点微妙的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和缓。

我鼓起勇气,主动找话题:“那个……你怎麽会想到把次租租出去?你好像……也不缺钱?”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他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皮都没抬,语气淡淡:“房子太大,空着也是空着。找个人分摊水电费,不行?”

这理由……真够敷衍的。但我识趣地没有再追问。

吃完饭,我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他没阻止,而是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我。

水流声哗哗作响。

我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背上,灼热而专注,让我有些不自在。

终於,我忍不住回头:“你……看什麽呢?”

他目光幽深,像是透过现在的我,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什麽影子。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顾微微,五年前那个让你非要离开我的理由,现在……还作数吗?”

我的动作猛地顿住,手里的盘子差点滑落。

水流声依旧在响。

我的心跳,却漏了好几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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