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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良靠着“档案工程”成功拖住了贾主簿,过了好一阵安生日子。屁股上的痔疮也在一顿顿红烧肉的慰藉下悄然痊愈。他几乎快要忘记被条条框框支配的恐惧,甚至开始觉得,这贾仁义除了人轴点,其实也还不错,至少把县衙的文书档案打理得像模像样。

然而,命运的恶作剧总是突如其来。

这日,吴良正翘着脚,在后院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看话本(伪装成公文),师爷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老爷!不好了!钦……钦差大人!代天巡狩,已到县境,马上就到衙门了!”

“哐当!”吴良手里的(话本)掉在了地上,他猛地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钦差?!代天巡狩?!这种大人物怎么会跑到清溪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快!快准备迎接!”吴良声音都变了调,手忙脚乱地整理官袍官帽,“通知所有人!前堂集合!还有……快去档案库把贾主簿叫来!”关键时刻,他下意识觉得那个讲究规矩的贾主簿或许能派上用场。

整个县衙瞬间鸡飞狗跳。衙役们慌慌张张地列队,师爷捧着官印的手抖得像得了鸡爪疯。柳芸娘也闻讯赶来,帮吴良最后整理了一下衣冠,低声道:“相公,稳住心神,依礼接待便是。”

吴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刚带着众人走到衙门口,就见一队人马簇拥着一顶官轿,浩浩荡荡而来。为首的骑士手持金牌,高呼:“钦差大人到——!”

官轿停下,帘子掀开,一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身着绯袍的中年官员缓步走出,正是代天巡狩的赵御史!

吴良赶紧带着众人跪拜迎接:“清溪县令吴良,率阖衙属官,恭迎钦差大人!”

赵御史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吴良身上:“吴县令,起身吧。本官奉旨巡查地方吏治、刑名、钱粮,尔等需好生配合。”

“是是是!下官一定配合!”吴良额头冒汗,心里七上八下。吏治?刑名?钱粮?他哪一样拿得出手啊!

就在这时,贾主簿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跑了过来,他显然刚从档案库出来,官袍上还沾着灰尘,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本厚厚的《档案整理规范手册》。

“下……下官清溪县主簿贾仁义,参见钦差大人!”贾主簿按照标准流程行了大礼,一丝不苟。

赵御史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副严谨(狼狈)的样子有点印象,随口问道:“贾主簿,看你行色匆匆,所司何事?”

贾主簿立刻挺直腰板,如同被老师提问的优秀学生,朗声答道:“回禀大人!下官正在按照《清溪县衙档案标准化管理细则(试行版)》,对全县户籍、田亩、税赋档案进行重新勘定、分类、编号、誊录!目前已完成丙字号库房第三至第五架的初步整理工作!”

他声音洪亮,吐字清晰,还带着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赵御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代天巡狩,走过不少州县,地方档案大多混乱不堪,像清溪县这样主动进行标准化整理的,倒是少见。

“哦?档案标准化管理?”赵御史来了兴趣,“细则何在?拿来与本官瞧瞧。”

贾主簿如同得了圣旨,立刻双手奉上他那本宝贝手册。赵御史接过,随手翻看起来。

吴良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贾主簿那本手册里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东西,比如“县令每日如厕不得超过一刻钟”之类的……

赵御史看着手册,起初眉头微蹙,似乎觉得过于繁琐,但越看,神色越是专注。里面详细规定了档案的分类标准、编号规则、存放要求、查阅流程等等,虽然细碎,但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对于治理地方而言,若能严格执行,确实能提高效率,减少纰漏。

“这细则……是你所拟?”赵御史合上册子,看向贾主簿。

“回大人!正是下官根据历年公文规制,并结合本县实际情况,草拟而成!尚有许多不足之处,请大人斧正!”贾主簿激动得脸都红了。

赵御史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在接下来的巡查中,他特意去档案库看了一眼。只见库房内一尘不染,档案架排列整齐,每个卷宗都贴着统一的标签,编号清晰,一目了然。与其他州县那如同废纸堆般的档案库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赵御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神色。

接下来的巡查,吴良提心吊胆,生怕钦差问起刑名讼狱(一堆糊涂账)或者钱粮税赋(穷得叮当响)。然而,赵御史似乎对档案标准化管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问的问题大多围绕这方面,而贾主簿对答如流,引经据典,把一套死板的流程说得头头是道。

吴良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只能陪着干笑,心里却乐开了花!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贾仁义关键时刻还真顶用!居然靠着一堆破纸片子入了钦差的法眼!

巡查结束,赵御史对吴良的评价是:“吴县令虽……嗯,然能用贾主簿这等干吏,整饬档案,可见亦是留心吏治。清溪县小民贫,能于此细微处见功夫,也算难得。”

虽然没有直接褒奖吴良,但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肯定了贾主簿的工作,顺便给了吴良一个“善于用人”的评价!

送走钦差,吴良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胜仗,浑身轻松!他拍着贾主簿的肩膀,由衷地赞道:“贾主簿!今日多亏了你啊!本官定要为你请功!”

贾主簿却一脸严肃:“县尊大人谬赞!此乃下官分内之事!然今日钦差巡查,亦暴露出我县档案标准化工作仍有不足,比如丁字号库房的防潮措施尚未达标,戊字号……”

吴良赶紧打断他:“好好好!你看着办!需要什么,跟师爷说!本官全力支持!”他现在看贾主簿,觉得他那张焦黄的脸都顺眼了不少。

经此一事,贾主簿在县衙的地位无形中提高了不少。连师爷见了他,都客气地称一声“贾先生”。而贾主簿也更加投入到他的“标准化”大业中,甚至开始着手制定《清溪县衙日常行为规范》和《公务接待标准化流程》……

吴良得知后,也只是笑了笑,随他去了。只要不来烦自己,爱定多少规矩定多少!他甚至有点恶趣味地想,等唐成和金灿灿哪天要是真回来了,碰上贾主簿这套“标准化”管理,那画面该有多美?

想到这里,吴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突然觉得,这清溪县衙,有了贾主簿这么个“规矩狂魔”,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当然,这个想法在他第二天因为左脚先迈进衙门而被贾主簿委婉提醒要“注意仪态,统一从右脚起步”时,瞬间烟消云散……

“贾仁义!你给老子滚——!”县太爷的咆哮声,再次响彻清溪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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