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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透过云层缓缓落下,没有半分怒意,却比雷霆咆哮更令人心悸。黄衣修士只觉得神魂仿佛被无形巨手攥住,呼吸困难,冷汗顺着脊背瞬间浸透了锦袍;黑衣修士脸色煞白,原本冷冽的眼神被惊恐取代,死死咬着牙才没再次跪倒,可膝盖却不受控地微微颤抖。

凌素仰头望向云层,天空依旧是寻常模样,不见身影,未显灵光,可那股无处不在的威压却真切笼罩着每一寸土地,连远处山峰的灵鸟都不敢再发出半声鸣叫。她心中凛然,白前辈竟未现身,仅凭声音便有如此威势,这等实力早已超出她的认知。

“前…前辈!晚辈知错了!”黄衣修士“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声音带着哭腔,“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的人,求您饶命!我们愿意赔偿!储物袋里的所有东西都给您!”

黑衣修士也跟着跪下,头埋得极低,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二十年前玄鳞剑劈开护山大阵的阴影在上界还未消散,此刻直面剑主的无形威压,他才真切体会到,那位白衣女子的恐怖,远比传言中更甚。

云层之上毫无回应,只有那股威压愈发浓重,仿佛在无声地催促。凌素连忙上前打圆场:“二位道友,白前辈素来不喜张扬,既已认错,便随我去静心院一趟当面致歉。”

两人哪敢有半分迟疑,连滚带爬地起身,缩着肩膀跟在凌素身后,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墨昭仪握着玄鳞剑走在一旁,指尖刚触到剑鞘想将其收回,腰间的剑穗却忽然剧烈震颤起来,一股强硬的抗拒力道从剑身迸发,竟直接挣脱了她的握持,“哐当”一声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嗡——!

一道漆黑如墨的剑光骤然从鞘中窜出,在空中盘旋三圈,剑身上的龙鳞纹路如同活物般流转,发出尖锐而冰冷的剑鸣,每一次振翅都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剑光骤然收缩,化作一条巴掌大小的黑龙。

龙角尖锐如淬了寒的匕首,龙鳞泛着幽光,边缘锋利得能割裂空气,一双竖瞳漆黑透亮,却淬着与器灵身份不符的刻薄与鄙夷,连龙须都透着几分嚣张的弧度。

“真是废物!这就是上界来的‘顶流天骄’?”黑龙张口,十二岁女童般的清脆嗓音里裹着粗砺的嘲讽,尾音还故意拐了个阴阳怪气的弯,“方才在路边横得跟要拆了天衍宗大门似的,一口一个‘下界灵气淡得像自来水’,一口一个‘这资质喂狗都嫌浪费’,怎么这会儿怂得跟被猫追着跑的耗子?腿抖得能筛糠了都!”

黄衣修士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嘴角抽搐得像触电,刚要张嘴反驳,对上黑龙那双泛着寒光的竖瞳,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玄鳞剑当初把清虚宗的护山大阵劈得跟碎玻璃似的,连老祖珍藏三百年的本命法宝都给削成了废铁。此刻被冷嘲热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还有你这张臭脸,”黑龙尾巴不屑地扫过地面,卷起一缕尘土,精准糊在黑衣修士的鞋尖上,“整天耷拉着跟谁欠你八百万灵石似的,真当自己是上界皇族?当年你师父抱着我主人的剑穗哭爹喊娘求放过的时候,可比你识相多了。哦对了,他当时磕的头能响到三里地外,额头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要不你也学学?说不定能少跪半个时辰,省得在这儿碍眼!”

黑衣修士浑身一僵,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指节攥得发白,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二十年前他就在场,亲眼见师父被玄鳞剑的寂灭剑意逼得双膝跪地,额头磕得淌血,此刻被器灵扒着旧伤疤往死里戳,羞耻感跟烈火似的烧得他浑身发烫,却连个屁都不敢放。这祖宗要是急了,再给他们来一下,别说赔偿,小命都得交代在这儿。

凌素和墨昭仪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器灵长得是真精致,龙鳞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竖瞳亮得像淬了光的黑曜石,可这嘴毒得能扎人的心窝子,比市井里骂街的泼妇还能翻旧账,连“发面馒头”这种比喻都能想出来,真是长了张天使脸,藏了颗魔鬼心。

墨昭仪更甚,白慕笙赠与她这把玄鳞直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玄鳞的器灵如此生动,甚至化形。

黑龙嘲讽够了,尾巴一甩猛地俯冲而下,落在青石板上时光芒一闪,化作个十二岁左右的女童模样。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漆黑短打,衣摆和袖口绣着细碎的龙鳞暗纹,跟玄鳞剑的纹路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墨色长发用一根银色发带束在脑后,发梢却挑染着几缕如同剑穗般的雪白,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精致。

可眉眼间半分孩童的软糯都没有,反而带着剑器特有的锋利。眉尾微微上挑,眼型狭长,瞳色是纯粹的墨黑,看人时总带着几分“你算个什么东西”的审视,鼻梁小巧却挺翘,唇瓣是淡粉色的,说出的话却比玄铁还硬还脏。

她落地时故意顿了顿脚,鞋尖踢起的石子“啪”地砸在黄衣修士膝盖上,疼得对方龇牙咧嘴,才转头瞥向墨昭仪,语气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连正眼都没给一个:“杵这儿当雕塑呢?主人要他们赔钱,盯着点,别让这俩穷酸拿些破石头糊弄事。我主人泡茶的灵泉水都比那上品灵石灵气浓,丢地上都嫌占地方,刮着脚。”

女童也没等墨昭仪回应,转头冲黄衣二人叉腰吼道:“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跟便秘似的!储物袋里值钱的全倒出来!别拿下品灵石凑数,那玩意儿连给我主人垫桌脚都不配!”

黄衣修士慌忙掏出储物袋,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把里面的中品灵石、一本封皮泛着灵光的玉简,甚至一枚鸽卵大小、透着温润灵光的聚灵玉佩都一股脑倒在地上,生怕慢了半分被这祖宗挑刺。黑衣修士也连忙效仿,献出一瓶贴着“凝婴露”标签的玉瓶和一张绘着雷纹的防御符录,符纸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灵光,显然是高阶符箓,看着倒还算像样。

女童蹲下身,用指尖拨弄了一下那枚聚灵玉佩,随即嗤笑一声,指尖一弹,玉佩“咚”地撞在黄衣修士膝盖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就这?灵气杂得像茅厕里的污秽,也好意思拿出来当赔偿?糊弄傻子呢?”她起身时扫过那瓶凝婴露,眼神更毒了,用脚尖踢了踢玉瓶:“这玩意儿掺了三成水吧?当我眼瞎还是鼻子失灵?上界宗门就这点能耐?穷酸得可笑!”

骂归骂,她还是抬手一挥,一道黑气卷过,将地上的东西悉数收进一个巴掌大的黑色乾坤袋里。袋子上绣着与她衣摆相同的龙鳞纹,一看就是白慕笙特意为她准备的专属物件。她转身将袋子丢给墨昭仪,动作随意得像在扔垃圾,连看都没看她接没接住:“拿着,别弄丢了。回头我要亲手交给主人验看,少了一样,你就算是跪三天三夜,我也得让主人扒你一层皮!”

那乾坤袋“啪”地砸在墨昭仪手心,带着几分实打实的力道。她默默握紧袋子,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恰如玄鳞剑对她始终如一的态度,刻薄、疏离,毫无温度。

墨昭仪有些好奇,虽说她与玄鳞先前并未交谈过,但能感受到玄鳞对她的态度要比另外几人恶劣。但此时并不是提问的时候,墨昭仪只能先将问题放在心里。

就在这时,空中那股威压忽然散去,一道慵懒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没有源头,却清晰入耳:“玄鳞,带他们来静心院我有问题问他们。”

“知道啦~”玄鳞的话语忽然软糯下来,面色也乖巧可爱,与先前的态度判若两人。但她转身时,神情又变成刚刚那般冰冷。“听到没有,麻溜给我爬起来。我主人有话问你们。”

玄鳞率先行动,路过墨昭仪时衣摆扫过她的脚踝,连余光都未曾给她一个,留下一声轻嗤,半分多余的情绪都欠奉。

白慕笙有事情要问,但没有叫凌素一起去,她也就识趣的没有跟上,自己回到了宗主殿。

玄鳞踩着轻快的步子走在最前,墨色短打裙摆扫过地面,发梢的雪白在晨光中格外醒目。刚踏入静心院的月洞门,方才还一脸刻薄的女童瞬间切换了模样,小跑到软榻旁,仰着小脸拽住白慕笙垂落的水蓝色裙摆,声音甜得发腻:“主人~我把这两个蠢货给您带回来啦!他们刚才还敢跟昭仪动手,被我骂得狗血淋头呢!”

白慕笙指尖正逗弄着雪球,闻言漫不经心地抬眼,揉了揉玄鳞的发顶,语气带着几分纵容:“知道你厉害。”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玄鳞瞬间笑开了花,眉眼弯弯地蹭了蹭她的手背,活像只讨到赏赐的小兽,方才的尖利刻薄荡然无存。

黄衣修士和黑衣修士缩在院门口,看着这判若两人的器灵,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连膝盖都还在隐隐发颤。直到凌素暗中推了他们一把,二人才哆哆嗦嗦地挪到院中,对着软榻方向重重磕头:“晚辈叩见白前辈!”

白慕笙挥挥手示意他们起身,指尖漫过雪球柔软的绒毛,语气平淡得像在闲聊:“问你们两个问题,老实回答。第一个,上界修士向来眼高于顶,怎么突然兴起了下界收徒的风气?”

黄衣修士连忙挺直腰板,语速飞快地应答,生怕慢了半分:“回前辈!这事儿还得从您二十年前的壮举说起!”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中满是敬畏,“当年您以元婴修为杀上上界,把如日中天的傀儡宗连根拔起,那些跟傀儡宗交好的宗门赶来阻拦,也被您打得元气大伤,连老祖都闭了死关!”

黑衣修士接过话头,声音依旧发颤,却多了几分条理:“自那以后,上界才惊觉低级修仙界藏龙卧虎。有几个宗门抱着试试的心思下界收徒,竟真挖到了几个天赋异禀的好苗子,培养几年后就让宗门实力大增。其他宗门见了眼红,纷纷效仿,这风气就这么蔓延开了。我们此次前来,正是奉宗门之命,寻找有潜力的弟子。”

两人说着,偷偷抬眼瞥了白慕笙一眼,见她神色未变,才稍稍松了口气。当年白慕笙杀穿傀儡宗的场景,在上界早已成了传说,他们这些后辈听着都心有余悸,哪里敢有半分隐瞒。

白慕笙指尖一顿,雪球不满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她看向二人,语气添了几分冷意:“第二个问题,收徒过程中,可有强掳威胁之类的过激行径?”

这话一出,黄衣修士瞬间变了脸色,慌忙摆手:“不敢!绝对不敢!有您当年的例子在前,谁也不敢太过狂妄,生怕再逼出个‘白前辈’杀上上界,步了傀儡宗的后尘!”

黑衣修士也连忙补充,声音压得极低:“不过…… 确实有几个宗门胆大包天。比如‘血影宗’,去年在西洲强行掳走三位灵根纯净的少年,其中两人反抗时被打断了经脉;还有‘骨符门’,为了抢一个双灵根弟子,放火烧了整个村落……” 他报出几个宗门的名字,每说一个,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白慕笙听完,指尖轻轻敲击着软榻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院中的气氛瞬间凝固,连风吹过灵竹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玄鳞收起了撒娇的模样,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眼神冰冷地盯着二人,仿佛只要他们说错一个字,就立刻扑上去撕碎他们。

片刻后,白慕笙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去之后,把我的名号传遍上界。”

二人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告诉所有宗门,下界收徒可以,但规矩我来定。” 白慕笙的目光扫过二人,如同寒潭映雪,“若敢强掳威胁、伤及无辜,我白慕笙必找上门,让他们尝尝傀儡宗当年的滋味。”

黄衣修士和黑衣修士连忙磕头应下:“晚辈遵命!”

“还有。” 白慕笙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利诱,“你们刚才报出的那三个宗门,若上界之人能设法灭掉,我许他们一个机缘,如何?”

机缘!二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可是白前辈所许的机缘啊!连强悍的傀儡宗都能灭门的狠人,有了她所许的机缘,无论是大是小,他们的修为都能突飞猛进。

他们二人是最先知道的,可以率先回去通知宗门准备,能最先行动起来。

“晚辈定不辱命!”

“记住,” 白慕笙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凛冽的寒意,“灭门可以,但若敢伤及半个无辜,机缘作废,我会亲自了结你们。”

“晚辈明白!绝不伤及无辜!” 二人重重磕头,眼中满是狂喜与敬畏。

白慕笙挥挥手,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滚吧。”

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静心院,玄鳞瞥了一眼,不屑地嗤笑一声:“废物东西,就这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

白慕笙没理会她的抱怨,低头看着雪球已经睡熟的模样,指尖轻轻拂过它的耳朵。墨昭仪站在一旁,看着白慕笙慵懒却威严的侧脸,心中的倾慕愈发浓烈。这就是她心悦之人,以一己之力震慑上界,以规矩守护下界安宁,连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令人心折的力量。

玄鳞见白慕笙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又凑上前蹭了蹭她的胳膊,声音重新变得软糯:“主人,我刚才骂他们骂得好不好?是不是特给您长脸?”

白慕笙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好,我们玄鳞最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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