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里的东西？”
顾天纵缓缓重复，声音轻，却能断骨，
“闸刀。”
“在。”
“重新彻查清家与孔家所有历史，从第一代家主开始，到昨夜凌晨的垃圾桶。
家族起源、历代异常事件、血脉传闻、非人物品——哪怕他们祖宅地砖下埋过一只会唱歌的猫，也给我刨出来。”
“明白。”
岳观潮起身，影子在地面折成一把没有柄的刀。
顾天纵转身，声音低到几乎贴地飞行：
“在搞清楚墓里到底埋着什么之前，别再往里面扔石头了。
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疯子，而是……
一个古老势力的代言人。”
办公室重新陷入寂静，只剩落地钟在喉咙里慢慢磨刀。
窗外，城市灯火依旧璀璨，却像被谁悄悄调高了1%的亮度，
再亮，也照不穿三人眼底那层忽然升起的、来自未知深处的寒意。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
这场游戏，
不是棋盘，
是祭坛。
而他们，
可能只是还没被割喉的祭品。
……
元频科技区头部主播逻各斯，人送外号“人形科技百科”。
他以近乎偏执的理性、数据驱动的逻辑和四年雷打不动的准点开播，积累了数百万坚信科技向善的硬核粉丝。
今晚却破天荒的迟到，直到——
22:17:14。
没有往常激昂的电子乐开场，也没有标志性的“欢迎来到未来”的口号。
画面一亮，4K镜头先怼麦克风：银白冷金属麦身，被两根手指钳住；指尖一松。
“咔哒。”
弹片回弹，麦头在空中晃了半圈，静止。
这反常的开场，让一些老粉在弹幕上打出了问号。
镜头后拉，逻各斯整张脸这才滑进画面。
肤色比灯光冷两度，眼下青痕淡，却真实。
瞳孔亮得吓人，像有人在里面点了一根火柴，烧到最后一毫米，随时灭给你看。
他冲镜头点了点头，颈骨发出极轻的“咔”。
习惯性的看了眼右上角，观看数字仍在疯爬：……
数字的光倒映在他瞳孔里，像两粒被焊死的锡，烧不化，也灭不掉。
他深吸了一口气，第一句话：
“大家晚上好，”声音比平时低哑，“今天…聊点别的。”
他停顿了半秒，声音被AI降噪削得平滑，却仍带一丝回纹。
“最近我总在想……咱们，是不是太依赖AI了？”
弹幕瞬间刷过一片问号。
“2025年那会儿还得自己写周报，现在AI三秒搞定，你管这叫依赖？这叫进步！”
“没有AI你直播个der，你的美颜、收音、互动，哪个不是AI在托底？”
“AI让老子省了多少事，质疑个屁。忘了25年前天天跟人工智障客服对线的日子了？”
逻各斯对刷屏早已免疫。
他点开脑图，直接投成直播背景，淡蓝色脉络爬满整块大屏。
“从睁眼到闭眼，歌单、外卖、热搜、甚至今晚跟谁聊，算法都先替我们筛一遍。
或许，连此刻的弹幕排序，也由权重决定。”
“这不是挺好的？不过，2025年那波AI奇点爆发是真吓人，但也是真香！”
“科技改变生活懂不懂？26年全面铺开的AI诊疗，把我爸的早期肿瘤都筛出来了！”
“2028年了哥，你还想回到人挤人面试、看老板脸色的年代？”
逻各斯指尖在桌面敲出轻促节拍，声音却压得平：
“看上去，我们似乎正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
对吧？”
“不然呢？难道回到过去天天内卷加班还得癌症的时代？”
“感谢科技！感谢AI！”
“逻各斯你今天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别吵了，最新消息，脑机接口下月民用版公测！以后刷剧直接意念投屏！”
逻各斯没立刻回，低头去端水杯。
双层玻璃隔热，他却像辨不出冷热，指节被烫得发红也忘了松手。
“便利、效率、舒适度，我认。”
他抬眼，目光从杯口移到镜头，声音低了一格。
“可有没有哪一秒，你们想过——这些‘好’是谁定义的？”
他放下杯子，替观众把问题抛出来，又自己接稳。
“比如选择真正的权利——打勾之前，先想为什么要打这个勾。
比如独立思考的那几秒，
算法把‘好’‘热门’‘你可能喜欢’端上桌，
我们张嘴就吃，味蕾被越喂越窄，世界被越推越单。
信息茧房量身定做，拉链从里面焊死，走起来顺滑，却再也遇不到隔壁的岔路。”
他停半秒，让直播间的底噪浮出来。
弹幕立刻反弹：
“又来一个忧天悯人的？”
“我觉得算法比我更懂我，不行吗？”
“自由选择？多累啊，现在这样被服务不好吗？”
“主播是刚看了什么反乌托邦电影吗？后遗症挺大啊。”
他抬眼，目光没对焦，像在看后台的某条隐性代码。
指尖一点，滤镜瞬间关闭。
画面骤冷，肤色灰了一度，青黑卧蚕直接落在4K画面里。
“瞧，AI给我贴的‘幸福样板’。”
他戳向屏幕倒影，指甲在镜面敲出脆响。
“我已经连续19天没有深度睡眠记录，昨晚的hRV低到17ms，手环直接报警，我却……一点不觉得困。”
“你不是天天吹智能手环多准吗？自己不照做怪谁？”
“人形百科变人形怨妇，取关了！”
弹幕的冷嘲像一排排细针，逻各斯不回，只用指甲去抠左腕那道旧疤。
甲缘陷进肉里，颜色由白转红，血珠排队不出声。
痛感像被算法调到零档，屏幕里只剩皮肉开合，安静得吓人。
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倔强的尾颤：
“需求刚冒头，算法就把答案端到嘴边。
情绪一起伏，‘快乐优化’立刻把它熨平。
我们没烦恼，没痛苦，可也没了惊喜，没了咬牙冲线后那种炸开的心跳。”
话音未落，他猛地按下静音键。
直播间瞬间真空，3秒里只见他嘴唇开合，像被掐住喉咙的人在拼力呼气。
眉头拧成死结，喉结滚了两下，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指节把静音键按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