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全神贯注观察石碑时，石碑上的往生二字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一股远超之前的、凝练如实质的精神尖刺，混合着一道暗红色的能量洪流，轰然向他席卷而来。
这股力量，已然超越了厉鬼层级，达到了鬼将的边缘，绝非他现在所能硬抗。
程凡脸色剧变，想也不想，左臂漆黑能量全面爆发，玄鳞盾瞬间放大至极限挡在身前，同时身形向后暴退。
“轰——！！”
暗红洪流狠狠撞击在玄鳞盾上，这面得自赵德明的上品鬼器，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盾面出现道道裂痕，灵光瞬间黯淡。
巨大的力量透过盾牌传来，程凡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喷出一口鲜血。
而那凝练的精神尖刺，更是无视物理防御，直接刺入他的识海！
“呃啊！”
程凡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灵魂仿佛要被撕裂，识海剧烈震荡，连管理者标记的光芒都变得明灭不定。
危急关头，他左臂冰寒的虚无之力自主护主，在识海中形成一道漆黑的屏障，与那精神尖刺疯狂对冲、湮灭！
同时，他下意识地按照《玄阴噬魂诀》中一门极其凶险的、名为噬魂反哺的秘术，引导左臂的力量，反过来吞噬那道精神尖刺中蕴含的混乱魂能。
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行为，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给我……吞！”
程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左臂的漆黑瞬间蔓延至半边脸颊，显得狰狞无比。
那冰寒的湮灭之力化作一张无形的巨口，疯狂撕咬着侵入识海的精神力量。
痛苦达到了顶点，仿佛整个灵魂都在被寸寸碾碎、又重组，但他的气息，却在这极致的痛苦与疯狂的吞噬中飙升。
厉鬼高阶的壁垒瞬间被冲破，并且势如破竹，直逼厉鬼巅峰！
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精神冲击与能量洪流终于缓缓平息。
程凡单膝跪地，用霜牙短刃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迹，左臂的漆黑缓缓褪去，但那种冰寒刺骨的感觉更加深邃。
玄鳞盾受损严重，灵光黯淡，短时间内无法再用了。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厉鬼巅峰！
在生死危机的压迫下，他成功突破，并且依靠左臂的吞噬特性，强行消化了部分来自石碑的反击力量，稳固了境界。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神魂也受了一些暗伤，但结果无疑是值得的。
他抬起头，望向那块恢复平静、只是依旧微微闪烁的石碑，心有余悸。
这往生栈，果然恐怖，仅仅是一块镇守入口的石碑，就有如此威力。
任务要求探查能量异动根源，他已经找到，就是这块不稳定的石碑，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许涉及往生栈本身的秘密，不是他现在能够探究的。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返回交任务，换取凝魂晶疗伤并巩固境界时。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极其遥远之处的敲击声，突兀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这声音直接作用于灵魂，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是某种脚步声，正在那断裂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往生栈桥深处响起，由远及近，正缓缓走来。
与此同时，他灵魂深处的管理者标记，似乎受到了这脚步声的牵引，再次主动散发出微光，产生细微的共鸣与震颤？
程凡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那栈桥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还是说，这脚步声，本就存在，只是因为他突破了境界，或者因为他身上的云纹印记，才得以听见？
它……要出来了吗？
程凡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全部心神都用来聆听那越来越清晰的、仿佛踩在心脏上的沉闷脚步声，以及感受着云纹印记那不寻常的共鸣。
跑？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压下，在这等存在的感知下，贸然移动无异于黑暗中点燃火炬。
更何况，云纹印记的共鸣仿佛一根无形的锁链，将他与栈桥深处的存在隐隐相连。
他只能等，等待那脚步声的主人现身，或者…等待转机的出现。
昏黄的天空下，残破的栈桥如同巨兽的骨骸，横亘在灰雾深渊之上，石碑上的往生二字血光依旧明灭，却仿佛被那脚步声夺去了所有声势。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程凡甚至能听到桥面碎石被踩踏滚落深渊的细微声响，一股难以形容的死寂，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悲伤的庞大威压，从栈桥深处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区域。
在这股威压下，外围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蚀心魂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惊恐的呜咽，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程凡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紧紧握住霜牙短刃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盯着栈桥断裂处那片扭曲的虚空。
来了！
在程凡的注视下，栈桥断裂处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荡漾，昏黄的光线在那里被吞噬、折射，形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紧接着，一道朦胧的、高大无比的身影，自那光晕中缓缓迈出。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浓郁的阴影与昏黄光粒凝聚而成的虚影，高达三丈，身形轮廓隐约呈现出人形，但细节模糊，只能看到它似乎披着某种残破的、如同旌旗般的古老服饰，在无形的气流中缓缓飘荡。
它的面部一片混沌，没有清晰的五官，唯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混沌中亮起，穿透虚空，瞬间锁定了石碑前的程凡。
在那猩红目光的注视下，程凡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剥去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眼前。
云纹印记的共鸣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发出近乎嗡鸣的震颤，似乎在回应那目光中的某种探究。
虚影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它只是静静地站在栈桥断裂的边缘，猩红的目光在程凡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他左臂和眉心的位置停留最久。
然后，那目光缓缓扫过程凡身后那片死寂的往生栈外围区域，最终，落在了那块散发着不稳定波动的往生石碑之上。
一种无声的叹息，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在程凡的心头响起——带着无尽的沧桑、疲惫，以及一丝……遗憾？
程凡心中惊疑不定。
这虚影似乎并非纯粹的恶意存在？它和这往生栈，和云纹印记，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那虚影缓缓抬起了它那由阴影凝聚的手臂，指向了程凡，随后，又指向了那块往生石碑。
一个断断续续、仿佛由无数灵魂碎片拼凑而成的意念，艰难地传递到程凡的识海。
“守…护……碑……归……宿……”
程凡一愣，尚未完全理解这模糊意念的含义时。
那虚影在传递出这道意念后，构成它身体的阴影与光粒开始剧烈翻腾、溃散。
它那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急切，再次抬手指向石碑，这一次，一股更加清晰的意念夹杂着一段残缺的画面，强行涌入程凡脑海。
画面中，依旧是这座残破的栈桥，但桥身相对完整，横跨深渊，连接着对岸一片朦胧的光明。
无数模糊的魂影井然有序地踏上栈桥，走向光明。
而那块石碑，则屹立在桥头，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光芒，洗涤着魂影们的执念与污秽，指引着通往往生的方向。
然而，下一刻，天崩地裂！
无法形容的恐怖攻击自天外降临，栈桥崩断，石碑受损，光芒黯淡。
那指引往生的秩序被打破，无数的魂影在惨叫中湮灭或堕入深渊，化为怨灵。
而这道虚影，似乎在最后一刻，试图稳住石碑，却力有未逮，自身也遭受重创，只能依附于受损的石碑，陷入漫长的沉眠，直到近期石碑异动频繁，才被惊醒了一丝残念……
“修复……碑……秩序……往生……”
虚影的意念越来越微弱，身形也越来越淡薄，那猩红的眼眸注视着程凡，带着最后一丝期望与托付。
随即，整个虚影彻底崩散，化作点点流光，大部分重新没入石碑之中，小部分则受到云纹印记的吸引，融入了程凡的体内。
程凡浑身一震，感觉一股精纯而古老的清凉能量流入四肢百骸，之前因强行突破和抵抗精神冲击造成的神魂暗伤，竟然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飞速愈合。
甚至连左臂那冰寒躁动的虚无之力，都平和了几分。
同时，一段关于如何初步稳定、安抚这块往生碑的残缺法诀，也印入了他的脑海。
程凡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刚才的经历如同梦幻，那道强大的虚影并非敌人，反而是往生栈古老秩序的守护者残念？它将自己误认为了某种继承者？是因为云纹印记吗？
“守护……修复……秩序……”虚影最后那充满期望的意念依旧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看向那块光芒明灭不定、能量躁动的往生碑。
若非这石碑受损，能量外泄，也不会滋生蚀心魂，引发外围动荡。
而修复这石碑，稳定往生栈的秩序，似乎也符合巡游司维护鬼城稳定的职责，甚至可能……关乎到更深层次的，蚀界与归墟的某些平衡？
更重要的是，那虚影残念融入他体内的能量和那段法诀，似乎对他有莫大好处。
利弊权衡，瞬间清晰。
程凡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那块高达三丈的往生碑。
越是靠近，那股精神冲击和能量威压再次袭来，但比起之前，似乎减弱了一丝，或许是虚影残念融入他体内的缘故。
他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在石碑前十尺处盘膝坐下。
按照脑海中那段残缺法诀的指引，他双手结出一个古朴复杂的手印，精神力高度集中，牵引着体内那股新得的清凉能量，混合着一丝自身灵能，缓缓注入石碑底部那些暗淡的符文之中。
起初，石碑毫无反应，甚至传来一股排斥之力。
程凡不为所动，持续输出能量，同时心神沉入那段法诀蕴含的意境之中——那是守护、是秩序、是引渡亡魂往生的慈悲与威严。
渐渐地，石碑的排斥感消失了。
那些暗淡的符文开始如同被点燃的灯盏，一个个微微亮起，虽然光芒微弱，却稳定而持续。
石碑上往生二字的血光闪烁频率开始降低，变得规律起来，周围空间中那种躁动混乱的能量波纹，也明显平复了许多。
与此同时，程凡的心神仿佛与石碑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连接。
他看到了石碑内部那复杂无比的法则结构，以及核心处一道深刻的、几乎将石碑贯穿的裂痕。
也正是这道裂痕，导致了石碑力量的失控和外泄。
但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修复这道核心裂痕，只能按照法诀，暂时稳定其周围的一些辅助符文，相当于给裂痕加上几道临时的绷带。
然而，仅仅是参与这稳碑的过程，对他而言已是莫大的机缘。
他的精神力在高度集中与消耗中变得更加凝练，对能量的掌控入微程度提升了一个台阶。
更重要的是，通过感受石碑内部那涉及往生、秩序的法则碎片，他对自身左臂那代表终结、湮灭的虚无之力，也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终结与往生，湮灭与秩序，看似对立，实则是否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蚀界吞噬万物，是为终结，但被吞噬的万物残骸，是否又在某种更高的规则下，进行着另一种形式的往生？
一丝明悟在他心头升起。
左臂内那冰寒躁动的虚无之力，在这种感悟下，似乎变得更加温顺，更加如臂使指。
他甚至尝试着，将一丝蕴含着对秩序理解的意念，融入左臂的力量之中。
“嗡……”
左臂的漆黑能量微微震颤，虽然依旧冰寒刺骨，但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意念，却悄然淡化了一丝。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当程凡感觉精神力即将耗尽，体内那股清凉能量也消耗大半时，他终于将法诀要求的最后一个辅助符文稳定完毕。
“敛！”
他低喝一声，手印一变。
顿时，整块往生碑轻轻一震，表面所有被点亮的辅助符文光芒大盛，交织成一道微弱却稳固的光网，覆盖在那道核心裂痕之上。
石碑往生二字的血光彻底稳定下来，散发出一种平和而威严的气息，周围空间那令人心智混乱的能量场域，也消散了大半。
成功了！他暂时稳定了这块往生碑！
程凡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但精神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
修为依旧停留在厉鬼巅峰，但对力量的感悟和掌控，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左臂的隐患，似乎也找到了一条可能的解决途径——理解、引导，甚至…融入新的规则意境。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恢复平静的往生碑和那断裂的栈桥。
栈桥深处，那令人心悸的脚步声早已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程凡知道，那道守护残念并未完全消散，只是再次陷入了沉眠。
此地不宜久留。
稳碑之后，往生栈外围的异动根源已除，任务超额完成。
他不再迟疑，转身沿着来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