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和凯的突击艇如一道银色闪电，撕破星核星域边缘的暗影帷幕。当他们抵达战场核心时，眼前的景象让即使身经百战的两人也不禁屏息——
整个星域仿佛陷入了光的漩涡与暗的潮涌之间。星核族的晶体战舰排列成巨大的六边形阵列，每艘战舰的晶格表面都流转着淡金色的净化能量，这些能量在舰船间编织成一张覆盖半个星域的立体光网。而与之协同作战的调和者白色舰队，则释放出银白色的纯粹能量，两种光芒交织成双螺旋结构，构筑起令人叹为观止的“双平衡防御网”。
然而在这壮丽的防线之外，是令人心悸的黑暗狂潮。
无数异化生物如宇宙本身溃烂的伤口中涌出的脓血，它们形态各异却同样扭曲——有的如同剥去皮肤的星鲸骨架，有的像长满复眼的能量水母，还有的干脆就是不断变幻形态的黑色漩涡。它们无声地咆哮着，以完全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在真空中穿梭，疯狂撞击着双平衡防御网。每一次撞击，光网都会泛起剧烈的涟漪，星核族的晶体战舰随之震颤，发出水晶即将碎裂般的哀鸣。
“李维阁下！你们终于来了！”
星核族首领的投影出现在突击艇通讯屏上。这位通常以璀璨光体示人的领袖，此刻形象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投影边缘不断发生数据溃散般的闪烁。他的意识波动中传递着深沉的疲惫：“异化生物的数量超出了所有预测模型的三倍……我们的净化能量储备已经下降到临界线以下。更可怕的是，它们并非无意识地攻击——”
话音未落，战场态势图上突然亮起十七个高亮区域。只见原本分散冲击防线的异化生物，开始有组织地向这些点位聚集。它们相互融合、重组，形成更加庞大狰狞的复合体，然后开始……等待。
是的，等待。这些没有理智可言的怪物，此刻竟然呈现出诡异的纪律性，它们围绕着那些点位缓缓旋转，如同朝圣者环绕圣殿。
李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调取星域全息图，将那些聚集点坐标与远古遗迹数据库进行比对。三秒后，结果弹出——所有聚集点，全部对应着星核星域已知的远古文明遗迹。
“凯，”李维的声音紧绷如弦，“你看主聚集点。”
凯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在所有遗迹中规模最大的一座——那是一座高达数十公里的锥形建筑，表面覆盖着已经暗淡了千万年的能量符文。此刻，这座被称为“界域封印塔”的远古建筑顶端，一颗原本应该完全透明的巨大晶体，正从内部渗出污血般的黑色光芒。
更令人不安的是，塔身表面那些早已被岁月磨蚀的符文，正在重新亮起。但亮起的不是建造者留下的金色光芒，而是与噬界者能量同源的、令人作呕的暗紫色。
“晶体在吸收异化生物的能量。”凯迅速分析着扫描数据，手指在全息控制台上快得拉出残影，“每秒吸收量相当于三艘星核族主力舰的能量输出……这不是充能，这是在为某种仪式提供燃料。”
“仪式目标呢？”
“正在追踪能量流向——”凯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能量通过塔基的远古地下网络，正以超光速传导……传导方向是……意识边界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它们不是在进攻，”李维一字一顿地说，“它们是在调虎离山。真正的目标，是利用这座远古封印塔来撕裂意识边界。”
“必须摧毁那座塔。”凯已经启动突击艇的极限推进系统。
“等等，”李维按住他的手臂，“直接冲过去会被集火。看那里——”
他指向防御网的一个薄弱点。在那里，三只刚刚融合完成的巨型异化体正疯狂冲击，光网已经薄得如同蝉翼。星核族和调和者的舰队正紧急调集能量增援，但也因此造成了其他区域的防御空虚。
“就是现在！”
突击艇引擎爆发出刺耳的轰鸣，整艘船化作一道曲折前进的银色轨迹，在弹幕与能量乱流的缝隙中穿梭。凯展现出了惊人的驾驶技术，数次以毫厘之差避开异化生物的扑击。李维则全力调动突击艇的火力系统，双平衡能量束精准点射，为前进路线清扫障碍。
当他们终于突破重围，降落在封印塔顶端的平台时，才真正感受到这座远古造物的宏伟与压迫。
平台由一种非晶态金属构成，即使历经千万年岁月，表面依然光滑如镜。黑色晶体矗立在平台中央，高达五十米，表面流动的暗紫纹路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近距离观察，那些纹路与他们在意识边界观测站见过的噬界者符文惊人相似，却又多了一些更古老、更难以理解的结构。
最令人不安的是声音。
一种低频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前的呢喃，正从晶体深处传出。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低语。凯的脸色有些发白，李维也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感——那是生命本能对“完全错误之物”的排斥反应。
“地下通道入口在那里。”凯指向晶体基座侧面的一道裂隙。
两人小心翼翼地接近。裂隙边缘整齐得如同切割，显然不是自然形成。向内望去，能看到向下方无限延伸的阶梯，阶梯两侧的墙壁上，远古文明留下的壁画依然清晰可见——壁画描绘着一个辉煌种族如何发现意识边界的裂隙，又如何耗尽文明之力建造封印塔，将裂隙封锁。
而如今，这些壁画正被新覆盖的黑色纹路玷污。
他们沿着阶梯向下，越深入，那股域外低语就越清晰。低语中混杂着无数声音的碎片：有远古语言的残章，有无法理解的数学公式的吟诵，还有……纯粹的、对一切存在法则的憎恨。
塔的底层是一个直径约三百米的圆形空间。空间中央，一个由纯净能量构成的人形生物悬浮在半空——或者说，它曾经是纯净的。
现在，这个应该被称为“远古观测者”的存在，体表覆盖着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体内游走，每一次脉动，都会从他身上剥离出一些金色的光粒，然后替换为暗紫色的污染能量。他保持着盘坐冥想般的姿态，双手虚按在面前的控制晶体上，正将从塔顶吸收来的异化能量，源源不断导向地底深处的某个方向。
当李维和凯踏入空间的瞬间，观测者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曾经应该是星辰般的璀璨，但现在，一只眼睛保持着暗淡的金色，另一只却完全变成了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两种光芒在他脸上形成诡异的割裂感，仿佛两个意识正在同一具躯体中殊死搏斗。
“封……印……无……用……”
观测者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通讯。每一个词吐出时，他的金色左眼都会短暂亮起，但随即又被右眼的黑暗压制。
“噬界者……终……将……吞噬……所……有……法……则……”
“你是谁？”李维上前一步，多元之心在胸前开始散发柔和的光芒，抵抗着空间中越来越强的污染，“你曾经是这座塔的守护者，对吗？”
观测者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黑色纹路突然暴起，如同无数触手勒紧他的能量躯体。但与此同时，他左眼的金光也顽强地绽放。
“我……是……第……七……代……观……测……者……长……”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连贯了一瞬，那是属于远古辉煌文明的高贵语调，“……我们……看守……裂隙……百万……年……”
“那你为什么要帮助噬界者？”凯厉声质问，生物能量刃已经在手中凝聚。
观测者的黑色右眼骤然扩大，几乎要吞没整个面部。“法……则……束……缚……一切……”他的声音再次变得扭曲，“域外……没有……法则……没有……束缚……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那不是自由！”李维喝道，“那是彻底的混沌！是存在的终结！”
“存……在……本就……是……痛苦……”观测者的金色左眼流下一滴光之泪，但那泪水在半空中就被黑色纹路吞噬，“我们……看守……百万年……孤独……百万年……噬界者……承诺……结束……一切……”
凯突然明白了。这个远古存在，在百万年的孤独守望中，意识早已被磨损到了崩溃边缘。噬界者没有强行入侵他——它们只是给了他一个“解脱的承诺”，一个终结无尽职责的诱惑。于是观测者主动敞开了心防，让污染从最细微的缝隙中渗入，直到彻底腐蚀了守护的意志。
“它已经没救了。”凯低声道，“他的意识核心已经被污染同化了超过百分之八十。”
仿佛为了印证凯的判断，观测者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他的双手猛地按下，控制晶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黑色光束，直射李维！
“小心！”
凯纵身跃起，生物能量刃在身前展开成扇形护盾。黑光束撞击在护盾上，没有发生爆炸，而是像强酸腐蚀金属般，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凯的护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瓦解，更可怕的是，一部分黑色能量顺着能量连接逆向传导，凯持刃的右臂上，原本生机勃勃的绿色生物能量开始泛起不祥的黑斑。
“凯！断开连接！”李维大喊。
凯咬牙催动能量，强行切断了能量刃的能量供应。失去支撑的能量刃瞬间被黑光束彻底吞没，而凯的右臂上，那些黑斑已经扩散到肘部，所过之处，生物组织出现坏死的迹象。
“这能量……能同化我们的一切攻击……”凯单膝跪地，冷汗从额角滑落，“不能用常规方式对抗……”
李维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按在胸前的多元之心上。意识沉入深处，调动起体内所有的双平衡能量——那是在漫长旅途中，从无数文明、无数理念中领悟并融合的力量。
银白色的纯粹能量与蓝绿色的平衡能量，如两条纠缠的光河从他体内奔涌而出，在多元之心的调和下，编织成一柄光芒四射的螺旋长矛。长矛表面，无数微小的符文流转，每一个符文都代表着一个文明对“存在”的理解。
“凯，帮我争取十秒钟。”李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要用这柄‘存在之矛’，贯穿晶体的核心结构，激活封印塔底层的净化协议。”
凯艰难站起，左手的生物能量重新凝聚成一面小圆盾。“十秒是吧？”他咧嘴一笑，尽管嘴角因为疼痛而抽搐，“就是六十秒也给你扛下来。”
观测者发出愤怒的咆哮，黑色晶体开始剧烈震颤，更多的异化能量从塔顶疯狂涌入。整个封印塔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壁上的古老壁画寸寸碎裂。
倒计时开始。
而在地底深处，意识边界的裂隙，正在加速张开它黑暗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