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房车内,气氛却与这份宁静的诗意截然不同,堪称群魔乱舞。
“看!怎么样?我这妆容,是不是充满了破碎感和故事感?”
洛子岳顶着一头刚从镇上买来的、质量堪忧的白色假发,正兴致勃勃地往自己脸上涂抹着一瓶他自认为堪比“好莱坞特效级别”的假“血浆”。
那血浆的质感黏糊糊的,其实就是一瓶即将过期的番茄酱。
他将“番茄酱”抹得满脸都是,还特意在眼角画出两道“血泪”,配上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非但没有半分恐怖,反而像个刚在厨房里和番茄大战了三百回合后、委屈巴巴的大型犬。
“从艺术表现形式上来说,你这种属于最下乘的视觉冲击,缺乏高级感。”
丁子钦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卷透明的、极细的鱼线。
他没有化妆,依旧是那副斯文干净的模样,只是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属于“技术流”的狂热。
“真正的恐惧,源于未知和心理暗示。比如,用这根鱼线,在树林间挂上几个小铃铛,风一吹,铃声若有若无,让他们疑神于心。或者,我们可以在地上制造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痕迹,让他们自己脑补出一万字的小作文。这,才叫专业。”
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从购物袋里掏出几样“秘密武器”——一个可以模仿多种动物叫声的儿童玩具,一个可以吹出呜呜风声的陶埙,甚至还有一小袋荧光粉。
“洛子岳,你负责物理攻击,我负责魔法吟唱,咱们这波叫‘物法双修’。”丁子钦总结道。
林默靠在沙发上,看着这两个已经彻底进入“创作状态”的活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一个是打算走视觉系摇滚路线的“番茄酱怨灵”,一个是准备大搞声光电特效的“技术流鬼才”。
这组合,去吓唬盗墓贼,是不是有点杀鸡用牛刀了?
“默仔,你呢?你的道具呢?”洛子岳终于想起了团队的核心。
林默从身侧的桌上,拈起了两张刚刚画好的黄符。
符纸是粗糙的黄表纸,上面的朱砂线条却流畅而有力,在房车温暖的灯光下,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庄严与正气。
洛子岳和丁子钦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
“这啥?你从哪个道观求的护身符?”洛子岳伸手想摸。
“别碰。”林默手腕一翻,躲开了他的爪子,“这是咱们今晚的‘护甲’。等会儿你们俩一人一张,贴身放好。”
“这玩意儿管用吗?”洛-岳一脸怀疑。
“心理安慰剂,也是战术的一环。”林默面不改色地胡扯道,“一个专业的团队,不仅要有精良的装备,还要有坚定的信念。它就是用来坚定我们‘必胜’信念的。”
丁子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通过一种仪式性的行为,来强化团队的心理凝聚力和行动的‘正当性’,从而在气场上压倒目标。高,实在是高。”
林默:“……”
你们俩可真是自我攻略的绝顶天才。
他没再解释,只是将符纸小心叠好,塞进他们俩的口袋,然后站起身来。
“你们俩继续完善‘角色造型’,我出去一趟。”
“干嘛去?”
“勘景,顺便布置一下‘舞台’,”林默拍了拍手上的灰,露出一抹专业的微笑,“一个优秀的演员,必须提前熟悉自己的表演场地。”
说完,他不等两人再问,便拉开车门,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逐渐降临的夜色之中。
林默当然不是去勘景。
他如同一只最灵巧的夜猫,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山林间,身形快得几乎带不起一丝风声。
很快,他便再次来到了那片乱葬岗的外围。
夜色下的荒坟,比白天更多了几分阴森。
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低语。空气中那股独有的阴冷气息,也变得更加浓郁。
林默没有丝毫惧意。
他从怀中取出七八张早已画好的符箓,这些符箓与给洛子岳他们的护身符不同,笔法更为繁复,蕴含的能量也更偏向于“镇”与“锁”。
他身形如电,绕着乱葬岗的边缘飞速移动。
每隔一段距离,他便会将一张符箓,用一种特殊的手法,或置于树下,或压于石下,或埋入土中。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快而精准,仿佛排练了千百遍。
当最后一张符箓被布置妥当,那些符箓在地下深处的气机,瞬间连成一片,形成了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巨大的能量罩,如同一口倒扣的巨碗,将整个乱葬岗区域牢牢地笼罩在内。
今晚,无论里面闹出多大的动静,有多少阴气被引动,都绝不可能逸散出去一丝一毫,去惊扰山下的村民。
做完这一切,林默拍了拍手,深藏功与名。
专业的团队,善后工作,必须滴水不漏。
……
夜,彻底深了。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只有几颗疏星,在云层的缝隙间,透出微弱的光。
乱葬岗边缘的树林里,三道黑影,正以一种极其专业的潜伏姿态,隐藏在黑暗之中。
洛子岳趴在一处灌木丛后,脸上的“番茄酱”在黑暗中变成了暗褐色,在这昏暗的氛围中倒真的显得有了那么几分狰狞!
他兴奋得像一只即将扑向鸡窝的黄鼠狼,身体微微颤抖,要不是丁子钦在旁边死死按着他,他估计已经冲出去开始自己的个人秀了。
丁子钦则半蹲在一棵大树后,他用泥土和树叶对自己进行了简单的伪装,手里攥着那卷鱼线,另一只手拿着那个儿童玩具发声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老阴比”的智慧光芒。
他正在用口型无声地跟林默交流着战术:“待会儿我先用鸟叫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洛子岳从左翼突进,你……”
林默靠在一棵更粗的树干后,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
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缓,整个人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但他那强大的感知,已经如同一张无形的蛛网,覆盖了前方数百米的范围。
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午夜的深山,静得可怕。
就连夏日的蝉鸣,都像是被这股阴冷的气息冻住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子岳的兴奋劲儿渐渐退去,转为了不耐烦,他小声嘟囔:“怎么还不来?不会是今晚收工了吧?”
“嘘。”林默只吐出了一个字。
几乎就在同时。
一阵极其轻微的、脚踩在枯叶上的“悉悉索索”声,从远处的山道上传来。
来了!
洛子岳和丁子钦瞬间精神一振,屏住了呼吸。
声音由远及近。
很快,几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了林道的尽头。
他们一行大约五六个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头上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
他们手里,都拿着家伙事儿——锄头、铁锹,还有一个甚至扛着一把用来刨土的镐头。
那动作,那装备,与其说是专业的盗墓贼,倒不如说更像是连夜要去邻村械斗的。
几人走到乱葬岗的边缘,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瘦高个,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然后压低了声音,对着身后的人说道:“都机灵点!今晚是最后一次了,把下面那口石棺撬开,咱们就发了!”
他身后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哆哆嗦嗦地问:“三……三哥,这地方邪乎得很,而且那棺材一看就不值几个钱,咱们已经拿了他的陪葬的那些东西应该已经够了吧,别再打扰人家主人家的安息了吧。”
“你懂个屁!”被称作三哥的瘦高个没好气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就那几件破烂玩意儿你就满足了?真是没见过世面!”三哥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的老恩师当时就一直跟我说,做我们这一行的酒一定要被假象所迷惑!你想啊,这人死后能有这么多的陪葬,说明他生前一定有权有势吧?那些东西都这么值钱了,那放在棺材里的他最心爱的东西那能比这些东西差?估计那里面的一件,就能抵上我们已经搞出来的所有的了!”
“但……但……我一直都听说,他们锁龙村相当邪性,闹鬼啊!咱们干的这个……”那年轻人还是有些犹豫。
“怕个逑!”三哥不屑地啐了一口,“你小子好歹还上过几天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连我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你还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那些传出去的鬼故事就一定是真的?”
说着他将白天林默看到的白袍子和假发拿了出来炫耀道:“这两天有个不开眼的家伙把车停在了那锁龙村外,为了防止他捣乱,老子特地这两天扮成鬼去吓唬吓唬他,让他赶快滚蛋,第一天他没出来,昨天他居然赶出来了!说来也可笑,我一开始以为那家伙胆子有多大呢,居然还敢出来。那家伙居然还假模假式的拿着一把桃木剑壮胆。却没想是个怂包,被老子稍微吓了两下就瘫在那儿不敢动弹,估计都尿裤子吧!”
他身后几人顿时发出一阵压抑的、钦佩的哄笑。
“三哥牛逼!”
“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鬼!”
“就是就是,小亮子,你要是怂了就赶紧滚蛋,之前你的那份我们会留给你,但是今天要是弄到什么宝贝可就没你的份儿了!不过记住,千万管好你的嘴!”
“哈哈哈哈,小毛孩儿被吓破胆了!”
……
一群人围着那小伙子好一顿取笑后。
那个叫三哥摆了摆手道:“行了,小亮子也是好心。时间不早了,赶紧干活儿吧!今晚直接开棺取宝,然后咱们收拾收拾连夜就走!省的夜长梦多!”
“是!”几人忙答应了下来,便抄起各自的家伙,将昨晚掩盖回去的土层重新挖开(连盗洞都不会打,可见这群人是多么的业余)。
然而,他们没有看到。
在他们身后几十米外的黑暗树林里。
听到这句话的洛子岳,脸上的表情,从兴奋,变成了呆滞,最后,转为了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他扭过头,用气音,轻声对着林默揶揄道:
“默仔……他说……昨晚那个……是你?”
丁子钦也一脸震惊地看向林默,眼神里充满了“卧槽还有这回事”的八卦之火。
林默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缓缓地,缓缓地,从树干后探出头,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那个正洋洋得意的“三哥”。
很好。
非常好。
你不仅盗掘古墓,还装神弄鬼,甚至……还污蔑受害者?
他昨天哪有被吓了两下就不敢动弹了?
明明是……他昨天太累了,主动坐下的!主动的!绝不是被吓得腿软了,绝不是!(嘴硬.jpg)
今晚,不把你吓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我林默,这两个字,就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