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凉的速度比预想中更快。
几场秋雨过后，空气中便褪去了最后一丝暖意，风刮在脸上，带着明显的、干冷的刺痛感。
海洋大学校园里的银杏树仿佛一夜之间被点燃，大片大片的扇形叶片从边缘开始染上灿烂的金黄色，在灰蓝色的天空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却也透着一丝繁华将尽的萧瑟。
偶尔有叶片承受不住风力，打着旋儿从枝头飘落，悄无声息地搭在匆匆走过的学生肩头，或是在地上铺开一层薄薄的、柔软的金色地毯。
七鱼把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薄款牛仔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了顶，坚硬的金属拉链头抵着下巴，带来一点冰凉的触感。
她缩着脖子，低着头，加快脚步往第三教学楼走去。外套似乎有些抵挡不住这骤降的温度，冷风顺着领口和袖口往里钻，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午，七鱼刚结束一堂专业课，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步行回荷花苑。
走到校门口，一辆线条流畅、颜色低调但质感奢华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她身侧停下。
后车窗降下，露出了司徒靖那张轮廓分明、没什么表情的脸。
“七鱼。”他的声音不高，在嘈杂的校门口清晰传入七鱼耳中。
七鱼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已经有几个路过的学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哎，大哥，你怎么时不时冒出来，七鱼不太受得关注。
就在她犹豫的几秒钟里，司徒靖已经推开车门。
他今天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身姿挺拔，气场强大，一下车就吸引了更多的视线。
他绕过车头，走到七鱼面前，目光在她单薄的外套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天气冷了，穿这么少。”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关心还是陈述事实。
然后，他没等七鱼反应，侧身从后座拿出几个印着高端百货公司Logo的、质感厚实的纸袋，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里面是些换季的衣服和日常用品，你看看合不合用。”
纸袋沉甸甸的，触手是柔软昂贵的面料质感。
七鱼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火烫到一样，差点把袋子扔出去。“我……我不要！司徒先生，这太……”
“拿着。”司徒靖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你需要。我知道你的经济情况，相对于救命之恩，这点只是微不足道的帮助。”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上车，黑色轿车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留下七鱼一个人抱着那几个无比扎眼的纸袋，站在原地，承受着周围越来越多探究、惊讶、甚至带着几分暧昧揣测的目光。
从那一天起，类似的情景又发生了两三次。
有时是司徒靖亲自来，有时是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司机，总是挑在人流相对集中的放学时间，在校门口等她，递上一些东西——有时是包装精美的点心，有时是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保温杯，甚至有一次，是一整套高端品牌的护肤品。
司徒靖的话永远不多，态度强势而直接，完全不给七鱼拒绝的余地。
七鱼每次都如同受刑，她不太明白司徒靖为什么总是调人多的时候冒泡，她试图拒绝，但司徒靖总有办法让她收下，或者干脆放下东西就走。
这些发生在校门口的、一次次被不同人目睹的馈赠，就像一颗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不可避免地激起了涟漪。
那个开着豪车、气质不凡的社会精英模样的男人，和学校里这个总是独来独往、安静内向的贫困优等生七鱼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各种猜测开始在小范围内悄然流传。
于是，这一周，七鱼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不一样。
最开始是极其细微的。
在食堂打饭，排在她后面的两个女生原本在叽叽喳喳聊着周末的综艺节目，看到她走过来排队，声音突然像被掐断了似的低了下去，变成一种模糊的、夹杂着窃笑的窃窃私语。
她们的眼神却像装了导航，有意无意地、一下下地往她这边瞟，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探究。
等她打完饭转身寻找座位时，那压抑的议论声又立刻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错觉。
然后是课堂上的氛围。
当她走进阶梯教室时，原本有些嘈杂的、关于明星绯闻或游戏攻略的议论声，总会出现一个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仿佛按下了静音键。
几道目光，来自不同方向，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又在她抬头寻找源头前迅速移开，留下一种黏腻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舔舐过的不舒服感。
当她习惯性地走到陈昊旁边预留的空位坐下时，这种感觉尤其明显。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单纯的好奇，有更深的探究，有来自部分女生的、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鄙夷和轻蔑，甚至还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