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忽传来宰相的喧哗。
侍中颤巍巍举着象牙笏:“天后,北门乃奴仆往来之所,岂能…处理国家政要?”
“正因为是奴仆往来之所。”武则天截断话头,凤目扫过老者衣冠,“才看得清宫墙外百姓疾苦——诸公且看。”
她忽然掷出户部呈卷,“新钱发行三月,米价涨五倍,而诸公家中铸钱炉火彻夜不熄吧?”
大明宫含风殿药气弥漫,李治在昏沉中听见铜钱叮当声。
户部侍郎卢承庆跪坐在榻前哭诉:“百姓熔开元通宝铸器,市井以帛易物,甚至有抱幼童换粟米者。”天皇挣扎着坐起:“朕。。。朕的乾封泉宝。。。”
“陛下莫急。”武则天端着药盏近前,袖中落出新任大理寺丞狄仁杰的弹劾奏疏——那上面赫然列着崔氏铸私钱的罪证。
李治忽然抓住她手腕:“媚娘,封禅那日,朕在云槎上看见泰山脚下有饿殍。。。。。”剧烈咳嗽震得龙榻发颤,“你说,朕封的究竟是什么天?”
女帝俯身替他拭汗,声音柔似春水:“陛下封的是天命,臣妾治的是人心。”转身时却对北门学士比了个手势——那是立即查抄崔家钱炉的暗号。
洛水南岸的忠勇侯府彻夜笙歌。
驸马王勖击盏高歌时,江逸风却盯着案上曲辕犁图样沉思。
上官婉儿提着裙摆跑进宴席:“阿耶少饮些,”卢照邻醉醺醺打趣:“好个偏心徒弟,怎不见关心为师?”满座哄笑中,苏小月匆匆赶来牵走女孩,眼波流转间与夫君交换个眼色。
忽有清朗声音破夜而至:“天后问,侯爷的曲辕犁可能耕透世家根基?”江逸风戴傩面迎出,见来者竟是狄仁杰。
二人登楼密谈,楼下诗人还在吟唱“人生得意须尽欢”。
“河北道已乱。”狄仁杰摊开绢书,“新钱逼得农民熔犁为铜,如今推广曲辕犁的巡察使,反被诬告搜刮民脂民民膏,下官想请侯爷帮拿个主意。”
狄仁杰现在知道了,那忠勇侯造的是云槎,可不是那些假祥瑞,故天后提起遇事不决时可请教忠勇侯,他便来了江府。
江逸风望向窗外黑沉沉的洛水:“所以天后要的不是犁,是握犁的手。这次招的进士可不能闲着。。。。。。”
狄仁杰顿时不语,这侯爷似乎总和这些举子过不去。
次日大朝会,武则天当庭掷出劣币。
金吾卫随即押进哭嚎的世家子弟,证据确凿得令人心惊。
就在老臣们以为要血流成河时,女帝却轻笑:“念在尔等先祖功绩,不如以工代罚——听说忠勇侯的曲辕犁尚缺铜铁?”
众子弟急忙领罚,表明愿缴铜铁。
退朝时裴世安溜到江逸风身边:“好手段,让世家拿私铸的铜赔给农具坊,既补了亏空又全了天后仁名。”忽压低声音,“封禅收的银钱,晚上我便送府上去。”
傩面下传出轻笑:“哈,正愁没钱吃吃喝喝。”
翌日,北门学士院排出空前阵容:四十名寒门进士同时授官。
武则天亲自将一堆鱼符交给张柬之转发进士:“听说卿在奏疏里骂朕牝鸡司晨?”不待对方冷汗滴下,又笑道,“骂得好,明日就去司宪接着骂——那些世家蛀虫,给朕往死里参。”
暮色中女帝独登应天门,看洛阳城里千家灯火。
刘祎之悄声禀报:“五姓七家已联合拒用新钱,连奴仆买卖都改回帛币了。”
“哦?”武则天捻碎柳叶,“那朕便给他们送场东风——传旨:即日起,缴纳绢帛者加征三成‘折损费’。”
中书舍人急忙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