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书宝的“壮举”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青云宗。
一时间，“比武招亲”、“计书宝认娘”、“传法广场之约”成了弟子们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
计书宝本人，则彻底成为了宗门内的“名人”，走在哪里都能收获一片意味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有鄙夷，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奖励”生效得很快。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和计书宝就被执事弟子“请”到了传法广场。
传法广场位于青云宗核心区域，面积极为广阔，由无数块巨大的青玉石板铺就，平日里是弟子们演练法术、聆听长老讲法的圣地。
经过无数岁月的灵气浸润和法术余波冲击，广场地面光洁如镜，纤尘不染本是常态。但所谓的“打扫”，自然不是寻常的洒扫庭除。
“喏，这是‘净尘符’和‘凝露瓶’。”负责交接的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递过两样东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每日需以自身灵力激发净尘符，涤荡广场青玉砖内蕴藏的陈年法术残渣与顽固灵力污渍，再用凝露瓶收集晨曦紫气凝结的朝露，擦拭广场中央的‘问道碑’。不得使用任何取巧法术，需亲力亲为，持续一月，不得中断。”
计书宝看着手里那厚厚一沓看似普通、实则需要持续输入灵力才能生效的净尘符，以及那个看似小巧、却重若千钧（因需承载朝露精华）的凝露瓶，脸顿时垮成了苦瓜。
“于兄，我感觉我的正道之光，即将消耗在无尽的扫地生涯中了……”他哀叹道。
我掂量了一下凝露瓶，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吸力，心知这确实是个磨人性子的苦差事。不仅耗费灵力，更耗费时间与耐心。
“既来之，则安之。”我平静道，“或许这也是修行的一种。”
计书宝撇撇嘴，显然不以为然，但还是认命地拿起一张净尘符，灌注灵力。符箓亮起微光，覆盖住一小片区域，只见青玉砖表面似乎有极其淡薄、肉眼难见的灰色气流被符箓之力缓缓抽出、净化。这个过程缓慢而持续，对灵力控制是不小的考验。
就在我们开始“工作”不久，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广场边缘。
花齐娇。
她换了一身素雅的常服，并未穿着内门弟子的制式袍袖，但那份属于练气六层修士的灵压和娇俏面容带来的关注度却丝毫不减。她双臂环抱，倚在一根盘龙石柱上，眼神清冷，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们，尤其是看着计书宝。
计书宝顿时感觉如芒在背，手一抖，差点把净尘符拍在自己脚面上。
“花、花师姐……”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您怎么来了？”
花齐娇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们耳中：“来看看我的‘好儿子’是怎么尽孝心，打扫广场的。”
计书宝脸瞬间涨红，讷讷不敢言。
我微微蹙眉，感觉到花齐娇并非只是来看笑话那么简单。她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竞争意味？这感觉来得有些莫名。
花齐娇并未靠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那么看着。直到日上三竿，她才仿佛看够了，转身翩然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每天她都会出现。有时是清晨，有时是傍晚，停留时间或长或短，位置也变幻不定，但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锁定在计书宝身上，偶尔，也会扫过我。
这种无声的“监督”给了计书宝巨大的压力。他干活时变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再被抓住什么错处，连平日里插科打诨的废话都少了许多。
我则一边进行着这枯燥的“劳动”，一边暗自运转体内灵力，尝试将灵力的精细控制与激发净尘符、操控凝露瓶结合起来。起初有些滞涩，但渐渐地，我发现这对稳定灵力输出、锻炼神识感知竟有微弱的益处。
尤其是擦拭那高达三丈、刻满玄奥符文、散发着苍茫道韵的问道碑时，指尖触及冰凉碑体，神识仿佛能感受到无数前辈先贤在此论道、演法留下的丝丝缕缕意念碎片，虽无法捕捉，却让我对“道”的浩瀚有了更直观的敬畏。
平静的劳作下，暗流涌动。
直到第五日，变故突生。
那日午后，天空阴沉，似有山雨欲来。广场上弟子稀少。计书宝正埋头擦拭问道碑底部，我则在稍远些的地方激发净尘符。
突然，一阵急促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道赤红色的流光，如同失控的飞火流星，带着尖锐的啸音，直奔计书宝后心而去！那气息凌厉，绝非寻常练气中期弟子所能发出，更像是某种一次性的攻击符箓或法器！
“计兄小心！”我瞳孔一缩，厉声喝道。
计书宝反应也算迅速，闻声下意识地往前一扑，试图躲开。但那红光速度太快，且似乎带有追踪之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依旧朝他背心袭去！
眼看就要击中，若被这玩意打实，计书宝至少也是个重伤下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翠绿色的光芒后发先至，如同灵蛇出洞，精准地缠住了那道赤红流光！
“嗤——”
一声轻响，翠绿光芒与赤红流光同时湮灭，化作点点灵屑消散在空中。
计书宝惊魂未定地趴在地上，回头望去。
只见花齐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她手中捏着一个已然失效的绿色符印，俏脸含霜，目光锐利地扫向广场一侧的树林。
“藏头露尾，只会暗箭伤人的鼠辈！”她冷声喝道。
树林中寂静无声，偷袭者显然一击不中，早已远遁。
我快步走到计书宝身边，将他扶起，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刚才花齐娇出手的速度和精准，远超普通练气六层，那翠绿符印的气息也颇为不凡，绝非寻常弟子能拥有。
“多、多谢花师姐救命之恩！”计书宝这回是真心实意地行礼道谢，声音还带着颤抖。
花齐娇收起符印，脸上的寒霜未退，她走到我们面前，先瞥了一眼计书宝，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顿了顿，才开口道：“看来，有人不想让你们安稳地度过这一个月。”
她这话意有所指。我心中一动，问道：“花师姐可知刚才那是……”
“一道‘炎阳指’符箓，威力接近练气后期一击。”花齐娇打断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笃定，“制作手法粗糙，但激发时灵力纯粹，像是专门培育的死士或者某些见不得光组织的手段。”
她看向计书宝，眼神复杂：“计书宝，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或者说，你们……”她的目光在我和计书宝之间扫过，“招惹了什么不该惹的麻烦？”
计书宝一脸茫然加后怕：“我、我没有啊！我除了嘴欠点，人缘差了点儿，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于兄，你呢？”
我沉默不语。脑海中闪过洛师兄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眼神，闪过擂台比试时某些不寻常的细节，闪过计书宝那过于“耀眼”的惹事能力。或许，麻烦并非只因计书宝而起，也可能与我这个看似无关、却与他走得颇近的“朋友”有关？又或者，这本身就是冲着我们两人来的？
花齐娇见我们不语，也不追问，只是淡淡道：“宗门之内，竟有人行此龌龊之事，看来这平静日子是到头了。你们自己小心些，这一个月，怕是不会太平静了。”
说完，她再次深深看了我们一眼，转身离去。这一次，她的背影不再仅仅是怒气，更带上了一丝凝重。
计书宝看着花齐娇消失的方向，又摸了摸差点被洞穿的后心，哭丧着脸道：“于兄，我怎么觉得……这打扫广场，比擂台打架还危险啊？”
我望着广场尽头那幽深的树林，感受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凌厉气息和花齐娇留下的淡淡草木清香，心中凛然。
看来，这传法广场上的“奖励”，远非简单的劳作。花齐娇的暗中关注，莫名的偷袭，似乎都预示着，一场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暗较量，才刚刚开始。而我们，已然身处漩涡中心。
“计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