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旋转、坠落…
渺渺的意识在这由无数青铜符文构成的漩涡通道中彻底沉沦，最后一点感知也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她感觉自己正在跌向无底的深渊，归于永恒的寂静。
咚。
一声轻微却实在的撞击感传来，下坠停止了。
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嗡鸣的稳定感包裹了她。那足以撕裂魂体的母体吸力和恐怖的精神冲击，被彻底隔绝在外。
艰难地、一点点重新凝聚起即将散逸的意识，渺渺“看”清了所在。
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甚至不能称之为“房间”，更像是一个…巨大机械的核心腔室。四壁、穹顶、脚下，全部由无数精密到令人窒息、正在无声高速运转的微型青铜齿轮构成！这些齿轮大小不一，小如米粒，大如拳掌，彼此严丝合缝地咬合转动，流淌着一种柔和而稳定的青铜色光晕，将整个空间照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的、带着机油与臭氧混合的、纯粹机械运转的气息。
这里没有源血的躁动，没有数据的冰冷，只有一种令人心安又倍感渺小的、绝对的机械精密感。
而在空间的正中心，悬浮着一团…光。
一团极其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由无数细碎的青铜色光芒构成的…苍老人形光影。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散发出与外面那个接口同源的、令人心安的“净化”波动，但这波动本身，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疲惫与油尽灯枯的脆弱感。
“你…终于…来了…”
那苍老的意念再次响起，直接传入渺渺的意识，比之前清晰了些，却依旧断断续续，如同耗尽了发条的人偶。
“我…是‘方舟’…最后的…看守者…”
“也是…囚禁…外面那‘母体’的…牢笼…意志…的…碎片…”
“等待…无尽的…时光…钥匙…”
它的意念带着亿万年孤寂沉淀下的麻木，却又在看向渺渺时，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火苗。
它证实了云无心那破碎记忆的真实性。
外面的水晶金字塔结构，正是最初失控的、拥有无限吞噬与同化本能的源血最初实验体——母体。它并非源头，而是第一个、也是最可怕的一个失败品。其核心存在致命缺陷——无法真正“创造”，只能无止境地“吞噬”与“模仿”，永远渴望着补完自身，却只会带来毁灭。
而这处狭小的齿轮空间，以及那个青铜接口，是建造“方舟”的古老文明留下的最后手段——一套净化序列系统。它无法消灭母体（其生命力太过庞大），却能将其最大程度地禁锢、净化其散逸的能量，并阻止其补完。
但启动最终的、最大功率的“净化序列”，需要一把特殊的“钥匙”——一个能承受系统能量灌注、自身拥有强烈独立意志、且与源血同源却又未被其完全同化的生命载体作为引信和催化剂！
渺渺，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绑定了诡异系统，承载了起源源血，融入了夜玄紫焰，经历了无数磨难锤炼出坚韧意志的“变量”…正是这等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那把钥匙！
“…启动…净化序列…” 守墓人光影的意念带着无尽的沉重，“…需要…你…完全…融入…系统…”
“…引导…你的…生命…意志…灵魂…所有…”
“…点燃…净化…之火…”
“…代价…你的…存在…彻底…湮灭…”
“…形神…俱灭…”
没有隐瞒，没有欺骗，只有冰冷的、早已注定的程序般的告知。启动序列，就是彻底的牺牲。用她的一切，去换一个彻底净化母体、永绝后患的可能。
砰！砰！砰！
就在这时，整个微型齿轮空间剧烈震动起来！外部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晶体疯狂撞击与侵蚀金属的恐怖声响！母体显然察觉到了钥匙进入了它的“禁区”，陷入了彻底的疯狂，正在不顾一切地攻击这处空间！青铜墙壁上，那些精密运转的齿轮开始发出过载的哀鸣，甚至有一些细小的齿轮瞬间崩裂、粉碎！墙壁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守墓人光影剧烈地闪烁起来，变得更加透明。它维持这个空间隔绝母体的力量正在飞速消耗！
“时间…不多了…” 它的意念充满焦急，“…母体…暴走…空间…即将…被侵蚀…”
“不行！” 一声微弱却异常尖锐的反对意念，从渺渺小心翼翼守护的意识核心中传出！是云无心那即将消散的残魂！即便虚弱至此，他依然发出了反对的咆哮，“…不能…信…代价…太大…或许…有其他…” 他的意念充满了对这类“牺牲”协议的本能不信任。
夜玄的那一点紫焰余烬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地、焦灼地跳动着，散发出极度恐惧与抗拒的波动，死死缠绕着渺渺的意识核心，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就答应下来，化为乌有。
渺渺的意识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与冰冷的绝望中。
牺牲自己，净化母体。听起来很伟大，是唯一的“正确”选择吗？
可凭什么？她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救自己在乎的人！她一路挣扎到现在，不是为了最终变成一束照亮别人的烟花，然后彻底消失！
但是…不答应呢？
守墓人光影破碎，这个空间被母体攻破。他们三个残存的状态，瞬间就会被外面那恐怖的饥饿存在吞噬，成为它补完的养料，可能造就一个更恐怖的怪物。或者，就算母体一时半会进不来，他们也会被困死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随着守墓人光影一起能量耗尽，无声无息地湮灭。
似乎…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只是一个死得“有价值”，一个死得“毫无意义”。
剧烈的震动再次传来，更多的齿轮崩裂！一条清晰的裂纹出现在穹顶，母体那充满污秽贪婪的暗红气息已经开始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守墓人光影发出痛苦的呻吟，光芒急剧暗淡！
没有时间了！
渺渺的目光（意识），死死地落在了那团紧紧缠绕着自己、散发出无比恐惧与依恋波动的…夜玄的紫焰余烬之上。
那微弱的火焰，是他存在过的证明，是他守护她的执念，是他们之间一切痛苦的羁绊与微弱幸福的最终结晶。
为了他…能有一线生机吗？
哪怕这生机，需要用她的永寂来换取？
就在渺渺的意识被母体渗透的气息刺激得一阵涣散、守墓人光影淡得几乎要看不见的刹那——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那苍老的光影，一道无比决绝、却又带着最后一丝疯狂希望的意念，狠狠刺向对方：
“我…可以…答应你！”
“但…不是…启动…净化！”
“告诉我…有没有…另一种方法…”
“哪怕…只是…把他们…送出去的方法！”
“否则…我宁愿…现在就…自毁…这‘钥匙’！”
“大家…一起…彻底…湮灭！”
她将自己最后残存的力量逼向核心，做出随时可能自我崩溃的姿态！这是威胁！也是她手中…最后的、唯一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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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
第五十二章：第三选择、意识上传与文明的墓碑！
渺渺以自毁相逼，守墓人光影在剧烈闪烁中陷入了极其短暂的沉默，母体的攻击已震碎部分齿轮！最终，它发出一声悠长的、仿佛解脱又似悲哀的叹息：“…确…有…一法…非‘净化’…而是…‘放逐’…” 它揭示这系统还连接着一个极其危险的、未被母体污染的亚空间坐标，是方舟文明最后预设的“文明墓碑”，用于保存最核心的信息流。它可以将云无心的残魂和夜玄的紫焰余烬进行意识上传，投入那片死寂的亚空间，或有渺茫生机，但过程同样会消耗它最后的力量，且无法保证他们能存活多久。而渺渺，作为“钥匙”，必须留下维持系统最低限度运转，阻止母体彻底失控，这意味着无尽的孤独囚禁，直至意识被系统同化或能量耗尽。渺渺尚未回答，云无心残魂发出激烈反对：“…不…能…信！…亚空间…是…另一…种…死亡！” 夜玄的紫焰却骤然平静下来，传递出一股悲伤却坚定的意念：他拒绝被单独送走！就在此时，母体的一根巨大暗红结晶触须终于撕裂穹顶，狠狠刺入！守墓人光影爆发出最后光芒挡住一击，自身几乎消散！它发出最后的催促：“…快…决定！” 是选择渺茫的“放逐”换取两人一线生机？还是拒绝，等待最终的共同湮灭？抑或…还有更深层的、与那“文明墓碑”相关的秘密，是守墓人未曾言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