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午后,阳光透过出租屋那层洗得发白的窗纱,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混合着樟脑丸的清冽和旧书页的墨香。顾夜冥正单膝跪在敞开的行李箱前,用力压着鼓鼓囊囊的箱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房间里一片狼藉,几个敞开的纸箱里露出叠放整齐的衣物、成捆的参考书,墙角那对沈清弦常用的青瓷茶杯已经被仔细地用泡沫纸包裹好。
清弦,这件厚外套要不要带?顾夜冥举起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听说大学城那边秋天特别凉,风跟刀子似的。
沈清弦正站在书架前,指尖轻轻拂过一排排书脊。午后的光线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跳跃,琥珀灰色的眼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透。他转过身,看了眼那件明显过于厚重的衣服:带。但现在是八月。
有备无患嘛。顾夜冥嘟囔着,还是把外套塞进了已经超载的行李箱。他环顾这个住了近两年的小屋,突然有些怅然。墙角那处水渍是去年雨季留下的,窗台上有他练习飞镖时不小心磕出的缺口,沙发扶手上还有沈清弦看书时习惯性摩挲出的痕迹。每一个细节都刻着时光的印记。
在这住了这么久,突然要走了还真舍不得。顾夜冥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想起刚搬进来时,两人还像两只警惕的刺猬,守着各自的地盘。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球鞋会自然地放在沈清弦的拖鞋旁边,他的牛奶会占据冰箱的同一层,他的笑声会填满这个原本清冷的空间。那些深夜一起刷题的时光,清晨共享的早餐,甚至为琐事争执的片段,此刻都变得珍贵起来。
沈清弦放下手中那本《星图演算》,走到窗边。夕阳的余晖给房间镀上一层暖金色,他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轻声说:会找到新的地方。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顾夜冥心里漾开涟漪。报到前一天,当两个行李箱并排立在门口时,顾夜冥突然抓住沈清弦的手腕,眼神亮得惊人:清弦,我们到了那边先住学校宿舍,等安定下来就去找房子,好不好?
沈清弦正在检查证件袋,闻言动作顿了顿。宿舍是学校的安排,他原本觉得没什么不妥。但顾夜冥的眼神里有一种罕见的、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
宿舍不方便?沈清弦问,目光扫过顾夜冥泛红的耳尖。
不是不方便...顾夜冥抓了抓他那头耀眼的金红色短发,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就是...想有个自己的地方。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重重落在沈清弦心上。他沉默地看着顾夜冥,看着这个从桀骜少年长成挺拔青年的身影,看着那双金红色眼眸里映着的自己的倒影。窗外传来邻居家炒菜的香味,远处有孩童嬉闹的声音,这一切平凡的生活气息,此刻都成了背景。许久,他点了点头: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顾夜冥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他强压下想拥抱对方的冲动,转身假装继续整理行李袋,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连收拾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暮色开始笼罩房间,但某种温暖的东西,正在这个即将告别的空间里静静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