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依旧残留着混乱气息的孽镜台区域,沈青梧几人一路疾驰,直到确认没有追兵,才再次寻了个隐蔽的、看起来像是某个巨大兽类骸骨头颅内部的空间暂歇。骸骨内壁泛着幽幽磷火,提供了些许照明,气氛……相当骨骼清奇。
“三生石……这玩意儿可不好找啊。”老疤一屁股坐在一块光滑的(可能是某节脊椎骨)石头上,挠着他的鬼头,“听说那石头神出鬼没,有时候在忘川河边,有时候在黄泉路旁,有时候甚至飘在奈何桥底下,跟个地府街溜子似的,没个固定住处!”
无名抱着剑,靠在骨壁上,沉声道:“古籍记载,三生石映照三世因果,非大机缘、大执念者不可见其真容。”(潜台词:咱们这队伍,机缘和执念看起来都不太正经的样子。)
幽火的兜帽微微动了动,似乎也在表示赞同,或者只是磷火闪烁造成的错觉。
沈青梧盘膝坐下,尝试感应体内轮回石碎片。碎片微微发热,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指向性的波动,但十分模糊,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轮回石碎片对三生石有所感应,但指引很微弱,似乎……有三股不同的干扰源。”她蹙眉。(内心:难道是三生石裂成了三块?还是说有别的什么东西在混淆感知?)
“干扰源?”老疤独眼一亮,“这个疤爷我在行啊!找东西我最拿手!当年在鬼市,疤爷我凭着一手‘寻物问踪’的绝活,不知道帮多少迷糊鬼找到了他们丢的胳膊腿儿!”他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沈青梧瞥了他一眼:“……你上次用这绝活,是帮我找掉进忘川的簪子,结果捞上来三只水鬼和一只破鞋。”
老疤:“……咳咳,意外,纯属意外!那次是忘川水流太急!这次肯定行!”
虽然对老疤的“绝活”持保留态度,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沈青梧决定尝试以轮回道韵为引,结合老疤那不怎么靠谱的“寻物问踪”(主要起个心理安慰作用),来定位三生石。
她凝神静气,指尖逼出一缕精纯的混沌轮回道韵,这缕道韵在空中缓缓盘旋,如同指南针的指针。老疤则在一旁装模作样地掐诀念咒,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地府快递快显灵……不对,是三生石快显形!”
那缕轮回道韵起初剧烈震颤,指向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果然如同沈青梧所感,干扰严重。但随着沈青梧持续注入道韵,并引导其感应“三世因果”的核心特质,道韵的震颤逐渐平复,最终,在微微摇摆后,坚定地指向了一个方向——那是地府更深处,一片被称为“前尘旧梦峡”的区域。传说那里时空紊乱,充斥着无数魂体破碎的梦境与记忆碎片,危险而迷幻。
“前尘旧梦峡?”老疤咂咂嘴,“那地方可邪门得很!听说进去的鬼,很容易被乱七八糟的记忆冲成傻子,或者直接迷失在自己前世的梦里醒不过来!”他打了个寒颤,“比听阎王爷做年终报告还可怕!”
“风险与机遇并存。”沈青梧站起身,眼神坚定,“三生石很可能就在那里。这是目前最明确的线索。”(内心:而且,或许也能在那里,厘清一些我自己的‘前尘旧梦’。)
见沈青梧决心已定,老疤也不再啰嗦,拍了拍胸脯:“成!丫头你去哪儿,疤爷我就跟到哪儿!大不了……大不了疤爷我把眼睛闭上,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无名和幽火自然没有异议。
一行人再次出发,朝着那光听名字就让人觉得不踏实的前尘旧梦峡赶去。
越是靠近峡谷,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天空不再是单调的灰蒙,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如同油彩混合又被打翻的怪异色泽。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半透明的、如同气泡般的幻影,里面包裹着某些魂体记忆深刻的片段:有沙场征战,有闺阁密语,有金榜题名,也有穷困潦倒……仿佛一个巨大的、失控的全息投影现场。
“紧守心神,不要被这些记忆幻影吸引。”沈青梧再次提醒,轮回道韵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将那些试图渗透进来的杂乱意念隔绝在外。
无名剑意内敛,心如止水。幽火的幽光稳定,似乎不受影响。
老疤则努力做到“非礼勿视”,嘴里不停念叨:“不看不想,都是假象,奖金工资,才是实在……”(用的不知道是哪辈子的执念来对抗干扰。)
进入峡谷内部,景象更是光怪陆离。破碎的宫殿、倒流的河水、悬浮的城池、扭曲的人脸……无数时空碎片、记忆投影在这里交织、碰撞、湮灭。耳边充斥着各种语言的呓语、哭泣、欢笑、怒吼,形成一股混乱的精神洪流。
沈青梧依靠轮回道韵的指引,在如同迷宫般的峡谷中艰难穿行。那缕道韵在这里也受到了强烈干扰,时而明亮,时而黯淡,需要她不断调整方向。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那里没有破碎的幻影,只有一片朦胧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雾气。雾气的中心,隐约可见一块不规则形状的、表面光滑的巨石轮廓。
“三生石?!”老疤惊喜道。
沈青梧却抬手阻止了他上前:“小心,感觉不对。”
她凝神望去,只见那巨石周围,雾气缓缓旋转,形成一个漩涡。而漩涡之中,隐隐传来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在同时诵经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心神宁静,却又隐隐感到束缚的力量。
“是禁典派的‘惑心梵音’!”无名脸色一沉,“他们在守株待兔!”
果然,雾气一阵翻涌,四名身披禁典派黑袍、脸上带着虔诚与狂热表情的修士现身,为首一人手持一个不断发出低沉梵音的铃铛。同时,两侧的记忆碎片幻影中,也走出了六名眼神空洞、但气息强大的魂体,他们身上残留着浓烈的归墟污染气息,显然是经过“净化”改造的傀儡守卫!
“轮回的窃取者,你果然来了!”手持铃铛的禁典派修士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和,“圣主早已预见你的脚步。此地,便是你的终点。放下抵抗,融入永恒的净化吧!”
“净你个头!”老疤破口大骂,“你们这帮神棍,整天装神弄鬼!有本事真刀真枪干一场!”(内心:虽然对方人好像有点多……)
沈青梧目光扫过对方阵容,一名梵音主持(手持铃铛),三名禁典派修士,六名改造魂卫。实力不容小觑,尤其是在这片容易扰乱心神的环境里。
“老疤,无名,幽火,傀儡魂卫交给你们。”沈青梧迅速分配任务,“那个拿铃铛的,我来对付。”(内心:必须先破掉他的梵音,否则我们战力大打折扣。)
“没问题!”老疤大吼一声,率先冲向一名魂卫,“孙子!看刀!”他的打法一如既往的狂野,毫无章法,但气势十足。
无名剑光分化,如星河泻地,同时缠住两名魂卫,剑意凌厉,试图切断他们与归墟之力的联系。
幽火则如同暗影中的刺客,专门寻找魂卫的弱点,幽冷火焰灼烧其魂体核心,配合无名和老疤进行干扰和击杀。
沈青梧则直扑那名梵音主持!
“冥顽不灵!”梵音主持摇动铃铛,低沉梵音骤然变得高亢,化作无数无形的音波利刃,切割向沈青梧的魂体与意识!同时,那三名禁典派修士也同时出手,三道蕴含着禁锢与净化之力的黑光从侧翼袭来!
“轮回壁垒!”
沈青梧周身混沌道韵流转,化作一道坚实的屏障。梵音利刃撞在壁垒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难以寸进。对于侧翼的攻击,她甚至没有回头,反手一掌拍出,轮回道韵化作一只混沌巨掌,直接将三道黑光拍散!
“什么?!”梵音主持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沈青梧如此轻易就挡住了他的梵音攻击和同伴的夹击。他急忙加大力度摇动铃铛,梵音变得更加急促、更具穿透力,甚至引动了周围一些记忆碎片中的负面情绪,化作一道道扭曲的怨念冲击,一同涌向沈青梧!
“雕虫小技!”沈青梧眼神一冷,她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涉及灵魂、意念层面的攻击!
“轮回……寂灭!”
她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极致的寂灭意蕴,对着那无形的梵音波动和怨念冲击,轻轻一点!
如同沸汤泼雪,那强大的音波和怨念在触及寂灭指风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消散、归于虚无!连带着那铃铛都发出一声哀鸣,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痕!
“噗!”法术被强行破除,梵音主持受到反噬,喷出一口鲜血,眼中满是骇然!
沈青梧身形如电,趁势逼近,混沌剑气直刺对方眉心!
“护驾!”另外三名禁典派修士惊骇大叫,拼命上前阻拦。
“滚开!”沈青梧娇叱一声,轮回道韵爆发,如同风暴般将三人震开!
剑尖毫无阻碍地点在了梵音主持的额头上。
寂灭意蕴吞吐不定。
“现在,告诉我,真的三生石在哪里?”沈青梧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或者,你想现在就体验‘永恒的寂灭’?”
梵音主持感受着眉心那足以让他魂飞魄散的恐怖力量,脸上的虔诚和狂热终于被恐惧取代,浑身颤抖:“在……在峡谷最深处的‘三世潭’底……那……那只是其中一块碎片……另外两块……我们也在找……”
“碎片?”沈青梧眉头微皱。
就在这时,被老疤几人围攻的魂卫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身体猛地膨胀起来,归墟污染气息急剧提升!
“不好!他们要自爆!”无名急声喝道。
沈青梧当机立断,寂灭指风瞬间摧毁了梵音主持的魂体核心,同时身形暴退,轮回道韵卷起老疤、无名和幽火!
“走!”
几人刚刚脱离战场中心——
“轰!轰!轰!”
接连数声剧烈的爆炸响起,狂暴的归墟能量夹杂着魂体碎片席卷开来,将那片区域的记忆幻影都冲得七零八落!
借助爆炸的冲击波,沈青梧带着几人加速朝着峡谷深处遁去。
老疤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这帮疯子!打不过就玩自爆!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沈青梧面色凝重:“他们是在拖延时间,或者说,是在用这种方式‘污染’这片区域,干扰我们的感知。”她能感觉到,周围的记忆碎片变得更加混乱、狂暴,甚至带上了一丝归墟的阴暗气息。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三世潭!”她加快速度,循着体内轮回石碎片那重新变得清晰的指引,冲破层层混乱的记忆迷雾。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如同镜面般破碎、映照出无数不同人生的诡异区域后,前方出现了一汪平静得诡异的潭水。潭水漆黑,深不见底,水面上没有任何倒影,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这便是三世潭。
而在潭边,立着一块半人高的、表面光滑如镜、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石头。石头上天然有着三道纠缠的纹路,仿佛象征着过去、现在、未来。
三生石(碎片之一)!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沈青梧几人落在潭边,看着这块传说中的神石。
老疤搓着手,有些激动:“这就是三生石?看起来……挺低调啊。丫头,快,照照看!让疤爷我也开开眼,看看你前世是不是哪路神仙!”
沈青梧没有理会老疤的怂恿,她缓步上前,伸出手,轻轻触摸向三生石的表面。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石面的瞬间——
异变再生!
整个三世潭的潭水,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起来!一个巨大的、由漆黑的潭水和无数扭曲记忆构成的漩涡形成,一股远比之前所有敌人都要强大的、混合着归墟污染与某种古老意志的恐怖气息,猛地从潭底爆发出来!
一个冰冷、威严、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声音,在每个人心底响起:
“轮回的变数……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