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一阵闷响,随后便是凄厉惨叫。
唐军以刀背猛抽昆仑奴。
这些壮汉看起来人高马大,谁知却如此不经打。
三两下便是满地打滚,抱头求饶。
赛义德神情阴郁:“何校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何履光冷声道:“朝廷律法焉能让尔等胡商作践?!现在本将就替府尊押送你们到广州府!你可有异议?!”
此话说出。
周围瞬间寂静。
可随即却又是群意汹汹!
各种语言的喝骂之声沸反盈天。
裴凌霜表情更淡然了。
而薛嵩则是差点笑出了声。
广州竟是如此模样!
这些西国蕃人甚至比北地强胡都要嚣张!
真不知是怎么被惯出来的。
赛义德沉声道:“如果我一定要把人带走呢?”
何履光将佩刀置于身前。
“那你可以试试。”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
地表震动。
远处一面“符”字大旗快速冲来。
“广州经略军使符大将军驾到!一干人等,速速闪开!!”
高头大马横冲直撞。
清道小将马鞭乱挥。
裴凌霜将无回剑丢给左剑侍,让其擦拭干净再收回剑鞘。
薛嵩则冷哼摇头。
闹剧将收,了无意趣。
何履光下马上前,对御马碎步而来的胖大军将躬身道:“符经略!”
“嗯~怎么回事儿?闹得这么大动静?”
“是蕃坊.....”
此时赛义德直接插嘴道:“符大将军!我等商人竟被欺压至死!您是不是要好好约束麾下了?”
何履光眉头皱了皱,正要反驳。
可符进直接转头问道:“赛蕃长所说之事,你可知道?”
“末将知道...可是....”
“可有胡商死伤?”
“有。”
“杀人者可在现场?”
“......在。”
符进奇道:“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蕃人自治,蕃长自决’可是朝廷定下的规矩,我等军将焉能置喙?还不给我回营!”
何履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近两步,低声道:“经略,对面的,好像是世家子。”
“着锦佩玉,前呼后拥,确实是世家做派....”
符进轻声道:“他们是哪一家的,可曾问了?”
“......不曾。”
“那还说个屁!定是冒充的!”
符进一口咬定。
“僭越犯上,罪加一等!把他们留给蕃人吧。”
说罢,就要打马回返。
昆仑奴雇佣军得了授意,直接将汉商五花大绑,不管其如何喊叫,直接塞了破布进去。
又狠狠打了几棍,人便直接躺倒,呼吸眼看着就越来越微弱。
赛义德恶狠狠地将手一挥。
昆仑奴雇佣军再次扑上。
薛嵩直接被气笑了。
“某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天日昭昭,这广州府又是哪家天下?”
他抽刀前冲。
“给某狠狠杀一杀这些蕃奴的气焰!”
“杀!”
薛家私兵队列齐整,排排压上。
裴氏部曲不遑多让,竟是默契补宽兵线,与袍泽一起对敌。
一个照面。
刀光齐闪。
黑色手臂乱飞,红色血浆乱喷。
一地残废。
惨嚎连连。
瞬间周围所有胡商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冲上头顶。
这是什么怪物!
真主的死敌吗?
但军令一下,有进无退。
“杀!”
“杀!”
“杀!”
军阵一步一砍,如强推进。
剩下的昆仑奴兵已是狼奔猪突,哭爹喊娘了。
刚走了没两步的符进也被惊到。
他调转马头,恶狠狠道:“反了反了!还不给我全部拿下!”
镇戍军列阵挺矛,但全都面面相觑。
黑蛮子已被对面打崩,全都跪地求饶,当是不用去拿下的。
但明显是行伍出身的汉商护卫,却绝不好惹。
除了对面没有装备长兵器之外,其他家伙事儿,甚至比他们的都还好。
这种家族私兵,只听说在京兆贵人们的宅邸、庄园之中。
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广州府见到。
不知这些杀神同行,是出自哪一路的边镇,又杀过多少个强胡!
他们虽然也是所谓镇戍军精锐。
但哪经过什么战事啊?
周边俚、僚的小规模冲突不用他们动手,府中知会一路大豪酋,就能平息事端。
大规模叛乱就更别说了。
朝廷都是发大军镇压。
也没他们什么事儿。
时间长了,别说跟边镇雄军比,就连内地州郡的团练兵,可能都有所不如。
但这逡巡不敢前的状态,却是彻底惹恼了符进。
“何履光!你捅出来的篓子,自己去摆平!要不然以军法论处!”
他麾下这校尉,出身“陷蕃之地”,没背景、靠山。
一身武艺?
哼!
如果勇武能升官,节度使岂不全部全都由武状元来当?
此时重伤的汉商已被救回,就连赛义德也被拿下。
他挣扎着口出秽言,被左右剑侍轮番掌嘴。
裴凌霜冷冷道:“回去把手洗一百遍,不然就别要了。”
左右剑侍闻言,换了刀背来扇。
何履光无奈,只得近前抱拳道:“两位,还请通报姓名,不然....大家都吃罪不起。”
薛嵩微微拱了拱手:“我们只是普通跑海之人,不知刚才犯了哪条大唐律例?刚才我等动手,也只是出于自卫,全程大家都看在眼里,是这些蕃鬼先出刀的。”
何履光还待再劝。
谁知一道刺耳炸响打在身后。
“何校尉!是觉得某的军法不严乎?”
符进指了指周围只敢在远处做出挑衅动作的胡商:“广州海贸关乎圣人、朝廷,莫要起了边衅!”
历来在岭南与他国争端之事,大部分情况下都会以惩罚自己人来“顾全大局”。
毕竟广州一地的市舶税收能占到大唐岁入一成!
而香料等奢侈品,是贵人们日日所需之物,更是不能因此而断了供应。
何履光最后微微躬身:“如果二位还是不肯通报姓名,那末将就只有得罪了!”
薛嵩摇了摇头。
“既如此,那就放马过来吧,没想到某还真有将横刀砍向大唐军将的时候。”
一直没说话的裴凌霜此时却微微抬头,轻声道:“既然为难,那就不为便是。”
无回剑快如流星。
她直接用将剑格将何履光手中横刀拍掉,又挑落其头盔,最后剑刃加身,竟是挟持了对方。
左右剑侍左右开弓,将他捆上。
“我家大海主心善,不忍你违抗军令,安心等着,看咱们把那姓符的挑落马下,再去找张老倌儿理论理论!”
“不得无礼!”
裴凌霜出声呵斥。
张九龄毕竟是前中书令,年高德劭,声望隆重,更兼其岭南大族出身,在本地的影响力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且裴耀卿乃她长辈,与张公当年在朝堂上守望相助,共同扛起“文治派”大旗,共谱朝堂一段佳话。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二剑侍如此编排。
但这些话落入何履光耳中却是让其有些庆幸。
早就知晓二人出身不凡,但听起仆人口气,竟是连张九龄张公都不太放在眼里。
这是哪家顶级门阀的长房长孙?
关中六姓?亦或是五姓七望?
还好刚才一直把持分寸,没有强行出手。
而那边厢的符进却是羞刀难入鞘了。
“好哇!没想到广州城里混进来了如此巨寇!经略军,随本将杀贼!”
眼看唐军齐齐压上,薛嵩与裴凌霜都是皱起了眉头。
他们没想到眼前这情况,符进还要用强。
这边摆明了这边是过江龙,你竟真要擒龙?
闹到广州府衙,甚至刺史府中不是很好吗?
双方盘盘道。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死了个胡商?
罚点铜不就是了。
至于闹成这样?
这种情况下,两人是真不能出手了。
朝廷正兵。
只要冲上一阵,杀上一人,忤逆造反的帽子可就丢不掉了。
薛嵩低声道:“等下我顶着,十二你快去找张公!如今只有他能解此局面。”
裴凌霜知道眼前这是唯一的办法。
只是她心中却不免有些埋怨。
李固让他们在广州府中等候,说是要忙点其他事,稍后就回。
可二人左等右等,直到出了此事,还是不见人影。
冠军大将军手中鱼符瞬间就能摆平的东西,竟要闹到如此局面。
某人真真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