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
活动一整夜的两人碰头。
羌热礼带来了官军的消息。
李守忠当机立断,命令所有人撤入洞中据守。
破釜沉舟。
与此地俚、僚之民同生共死。
本来以他们这两百多人的能耐。
不管是翻山钻林还是跋山涉水,黄氏兄弟连跟人影都抓不到。
可如今他们主动留下,誓死相护。
所有人无不是感动莫名。
有些腿脚不便的老人,拒绝转移,免得拖累大家,有些性格更为刚烈些的,直接吞炭自杀。
随后。
只得到一座空寨的黄乾广暴跳如雷。
他命人将自杀老人的尸体用长竹竿高高挑起,恐吓洞中百姓。
但这反倒是更为激起部民们同仇敌忾之心。
他们来自不同种族、不同山寨。
甚至说着不同的语言,拜着不同的神灵。
在这一刻。
他们只有一颗心,只有一个人,共同崇拜一种信仰,遵从一个命令!
黄氏蛮兵冲了几次,都因接敌面太窄,大军施展不开,而被打了回来。
几次三番,硬是攻不下来。
黄乾广又命人用烟熏火烧。
可当他的好兄弟当初选择老巢的时候,就是因为此洞四通八达,有多处隐秘出口,并不怕烟攻,才定在这里的。
里面甚至联通一处地下河水。
要是粮食足够。
除非有人能把山挖塌,不然真的能守好久。
当初李守忠能一举拿下此地。
一方面是各方面的因素都凑齐了,其中运气好也占了相当大的成分。
可如今这洞,却成了黄氏兄弟的噩梦。
“官军要来了,咱们撤吧!”
又是黄乾苍第一个打起了退堂鼓。
“大仇不报了?”
这句问话让他面皮发烫。
但黄乾广也没继续纠缠,只是叹息道:“咱们还能往哪撤?天下之大,怕是已无咱们兄弟容身之处。”
“咱们出海!找个岛子一躲,谁也找不到,还能干些无本买卖,学哪冯氏兄弟。”
这倒是一条门路。
黄乾广双眼一亮,但随即又黯然道:“当日攻破容、邕二州时,倒是缴获不少大船,可上次大战又被官军统统夺走了,如今这般,咱们如何能下海?”
黄乾苍恶狠狠道:“咱们继续南下,去抢廉州(合浦、徐闻等地)宁氏!他们垄断南珠贸易,可是有不少大船!”
说话间,突然斥候来报。
“大王!官军杀来了!”
这一嗓子差点把两人魂魄叫飞。
黄乾广立马下令本部撤退,但却没有通知临时征召的仆从军。
一方面让其继续攻打洞窟,另外做垫后之用,为他们逃跑争取更多时间。
南下第二日。
黄氏的万余兵马遭遇埋伏。
提前赶到的崔旰与韦敬义联军突然自道左杀出。
蛮兵大溃。
黄乾苍死于乱军之中。
仓惶而逃的黄乾广不敢再走官道,但还是抱着入海的一线希望,辗转南行。
谁知硬头碰上了宁氏族兵。
一通好杀。
黄乾广战败被擒。
宁氏族长大喜过望,安排海船献俘广州。
而黄洞战场极为乏善可陈。
李晟一杀到,没了主力压阵的仆从军当即崩溃。
这是三将军最讨厌面对的局面。
杀也杀不了几个,抓起来又太过麻烦,可又不能任乱兵到处流窜。
李晟只好命细封明江大军打散,继续跟前些时日一样,漫山遍野玩捉迷藏去了。
只是苦了铁鹞子。
一路舟车劳顿,小心翼翼照顾马匹,忍受极大负重,可从头到尾愣是一仗没打。
差点没把拓跋雄的鼻子给气歪。
最后。
他索性骑兵变步兵,穿了套犀牛皮甲,也去跑山抓兔子去了。
“你这碧眼胡好没道理,害我一直担心你的安危,结果有佳人在侧,山洞还是冬暖夏凉,烟熏不着,火烧不到,真逍遥啊!”
李晟一进黄洞,就卸甲脱衣,汗水就像下雨,瞬间淋湿地面,头发一缕缕蒸汽缭绕。
酷热的岭南天气。
这些时日着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阿珠被调侃几句,但意思只能听懂一半,只是痴痴微笑。
昨夜得偿所愿,现在还在回味。
“少嘴贫!你再晚来半日,就只能替某收尸了!腿脚如此之慢,可不像你的作风!”
李守忠回怼精准,但李晟却是叫起了撞天屈:“岭南山不如南中高,但林子可是密多了!让本将可是抓了一个多月的兔子!为了将黄氏兄弟一网打尽,路上做了不少布置,这才来得慢了点。”
蛮兵易破难抓。
因此李固在左江大胜之后,就将兵马分作几路。
东边是何履光。
南边是崔旰。
他自引主力,自北而南。
西边赤格还在安南没走,黄氏兄弟要是往那边跑,一样是自寻死路。
见他们第一时间往南。
李晟更是派人提前联系了宁氏助战。
他们也是岭南汉人百年世家,对朝廷军令不敢不从。
“原来是扎了个大口袋,那这次西原蛮末日已到了。”
李守忠颔首叹道。
“但后续还有一堆麻烦事儿,还要废上不少手脚,更何况,如今广州情况不明,不知二兄那边如何了?”
李晟与各路人马汇合以后,岭南这段时间的所有信息已是尽知。
只有李守忠在此地,消息闭塞,几乎是什么都不知道。
待将这些时日的大事搞清楚以后。
他更是震惊的久久无语。
“这......这连番大战,竟是从我这里烧起来的?”
李晟学二兄李固打了个响指。
“不错!大家打生打死,甚至邕州与容州都相继陷落,全都是因为你这碧眼胡春心萌动,魂儿被采珠女给勾走了!”
李守忠脸色数变。
阿珠还是有些懵懂地看着情郎,不知他因何事这样。
“但我不后悔!到时若是朝廷问罪,大不了一死而已!”
“好!”
李晟朗声道:“不愧是我认识的李守忠!换了是我,也不可能面对当时的局面,而选择见死不救!二兄又不是京中那些贵人,怎可能怪罪于你?这些杀孽,都要算到玩弄权术、居心叵测之人头上!”
李守忠跟随李固日久,当然知其心中所想。
“既然这样,咱们就替二郎将这边的烂摊子收拾好,细封明也要赶快让其回去了,免得落人口实。”
“正是如此!”
李晟清了清嗓子,却又躬身拜道:“谨遵射雕大王旨意!”
“小子皮痒,是想与某打过两百回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