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计议已定。
张宥继续坐镇扬州,整理户籍、地籍,并对照《长行旨》,查找其中错误与疏漏之处。
在与大族们过招之前,肯定要首先做到有备无患。
而韦坚与裴宽却要继续南下。
广阔的江南东道括户难度相对较小,但朝廷管理却较为薄弱,比起岭南也强的有限。
那处的难度倒不是大族阻挠,而是行政效率太过低下。
需要两位重臣亲自过去操持才行。
而李固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去检点扬州大都督府各处兵马,反倒先回了客舍。
“薛兄几时回营州?”
“将随船的货卸完,然后本处的薛家货栈、商号巡查一番,差不多十日后启程了,二郎有何需要特意叮嘱的?”
李固笑道:“造船、运铜、拓展商路的事情已不必赘言,只是返家后,薛兄如没有什么要紧事,就请尽快回扬州来。”
薛嵩双眼一亮:“二郎是又有什么谋算?”
岭南一行,虽然有许多波折。
但却让薛嵩赚大了!
前期投入到琼州的成本,单单一个莺歌海盐场就是百倍甚至千倍的回报,更别说接下来几乎将整个广州蕃商打包。
这一票干下来。
他薛嵩分润的船只、货物、钱财、俘虏,又是价值近百万贯。
更别说慢慢接手的南洋商路。
就是躺着拿宝钱。
李固笑道:“只是初步有了想法,还在筹划之中,但薛兄放心,此事一旦做成,其收益更胜广州收获十倍不止!”
薛嵩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比广州那一票还要丰厚十倍?!
他脸上厉色勃发,伸掌为刀,恶狠狠道:“二郎是要将扬州.......”
李固连忙摆手。
“薛兄想哪去了?!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此处动刀兵啊。”
扬州城内有蕃坊,也是自治。
但胡商数量比起广州,是远远不及。
而且经过李固在岭南的一通折腾,还有大唐朝廷对大食的国书痛斥。
如今蕃人都老实如鸡仔,可着劲儿都找不到错处。
再加上扬州事关漕运,乃圣人的米袋子、钱匣子。
谁敢妄动?
“那二郎的意思是......”
李固目光看向东方:“财富,还是要从海上来!”
他说的似是而非。
薛嵩也没继续纠缠。
想来是计划与条件还不成熟,只是提前告知一声,说不得推动的过程还要他来协助。
“二郎放心,给我三个月....不,两个月时间,就算顶着南风,我也必然提前赶到!”
“好!”
李固拍了拍对方的膀子,歉然道:“那你出发时,我就不送了,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二郎现在要离开扬州?”
“嗯~师门就在左近,不去一趟,实在不当人子。”
薛嵩恍然。
茅山。
上清派祖庭。
过江不足百里便到。
相处久了,他已差点忘记。
眼前这位可是清溪法师,如今上清派的代掌教。
“是该去看看,也代某向叶天师问好!”
“一定!”
二人分别。
李固回到房内,又命人将李晟、李守忠、崔旰、羌热礼等唤来。
“这些时日,你们就放松一些,去逛逛左近名山大川,灵庙宝刹。”
李晟眼睛骨碌一转,抢先问道:“二兄,这里面有何说道?”
“逢庙必进,见佛必拜就是。”
李晟摆摆手:“二兄,你这可难为我了,俺陇西李氏拜天家所赐,已认了老子为祖,世代奉道,如何能拜沙门?再说了,你不还是上清掌教,怎让我等如此?”
李守忠此时反驳道:“你家先祖可多了,如今李卫公都成了沙门天王,大将军所创‘毗沙演武堂’正是借了这个名头,这你又如何说?”
“哼!”
李晟双手抱臂:“释教无耻,不还是借了俺先祖的名头装点门面,小爷我还没找他们晦气呢!”
闻听此言。
李固抚掌而笑:“妙!妙!妙!为兄要的就是你这股劲儿!进了庙堂,如此便好。”
此时李晟已反应过来兄长所意为何。
他斜瞥李守忠一眼:“要是如此‘拜法’的话,你这马脸却是不太方便了。”
“何意?”
“到时候再庙里打将起来,带着你的心肝儿小娘子,可是多有不便。”
李守忠顿时面皮红紫,拉着李晟就要去门外切磋。
李固笑着止住道:“阿珠是你嫂嫂,不可如此。”
李晟哦了一声,郑重拜道:“守忠兄,适才是弟无礼了。”
随即却又扮了个鬼脸。
其身体虽已长成,却还是有些顽童心性,最喜捉弄平时一板一眼的李守忠。
而马脸将却每每中计,全身心配合对方玩闹。
也真是一对活宝。
三人互动看得崔旰眼热无比。
他费尽心机终于勉强挤进了李固的小圈子,但目前还是明显的上下级关系。
羌热礼反倒是没这一层嫉妒之心。
真挚的兄弟情他早已拥有,现在只是常存心间而已。
见天地众生,才是他如今的生命课题。
“也并不是让你们进去无理取闹。”
李固脸上笑意未减:“而是要多听多看,就算发现了些腌臜之事,也不要将局面闹得太过,回来整理成册,等我仔细定夺。”
“二兄不与我等一起行动?”
李固点点头:“为兄要回师门一趟。”
闻听此言。
李晟调皮性子又起:“可是会带上裴家娘子一起?要见叶天师吗?这进度....啧啧啧~”
李固笑骂:“最近是皮痒了?某今晚就代外祖赏你几军棍,看你还要占嘴上便宜?”
谁知此话让李晟大感惊奇。
“二兄今日是转了性了?往日如此调笑,你定会变本加厉,说今晚就与小娘子洞房花烛之类言语。”
李晟皱眉道:“莫非.......”
“不可理喻!”
李固竟然直接拂袖而去,将四人丢在房中。
李守忠犹豫了一下,却是没有贴身跟上。
崔旰与羌热礼心中却是想着:这就又要多个主母出来了?
李晟此时却是一脸严肃,清了清嗓子道:“刚才是某失言,你等此后可不得妄语。”
开玩笑是开玩笑。
可这事儿现在十有八九是真的,那就不能乱开玩笑了。
不然后果严重。
此时的李固内心也在纠结。
裴宽这次来扬州,固然是要办差,但其另一个目的就是来联姻的。
按理来说。
李固与韦、裴、薛等几大世家合作与利益牵扯越来越深。
早就该以姻亲进一步巩固彼此关系了。
但其中关系最铁的韦坚,妹妹嫁给太子了。
族中竟然没有合适的人选。
再加上李固当时刚娶了公主,而且身份还远不如当下。
嫁过去就是做小。
就算是家中庶女,也是万不可能。
但今时不同往日。
李固已位居冠军大将军,未来出将入相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三品上之官员可纳“贵妾”。
其所生子女不光能入族谱,甚至享有继承权,一应尊荣也就比正妻低上一头而已。
更何况广宁公主金枝玉叶,出身天家,身份尊贵无比,稍逊于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更何况。
她与李固乃是“道侣”。
与普通夫妻又自不同。
再加上裴旻这女儿生性豪迈,常以男装行走于外,甚至率领船队远赴重洋。
实在是裴氏长辈眼中的“异类”。
此女虽国色天香,号称江左第一美人。
可上门求亲者,却是寥寥,还都是小门小户,想要攀附裴氏,居心不良之人。
但好死不死。
她竟然跟李固因缘际会,在岭南经历生死。
这岂不是天赐良缘?
于是裴宽说动族弟裴旻,甚至自己都颠颠儿地来了。
李固这才回想起近些时日裴凌霜有些怪异的举动。
想必是在从广州出发前,就已收到家中消息。
去茅山,到底带不带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