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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铁柱带着那罐沉甸甸(主要是心意沉甸甸)的炒面,跟着队里的牛车,踏上了去公社交公粮的漫漫苦旅。

他走后的第二天,林月正在院子里,跟一堆冻得硬邦邦的干菜较劲,试图把它们分类收拾好。隔壁邻居王婶子,挎着个柳条篮子,迈着矫健的步伐串门来了。

王婶子是屯里有名的“小广播”,心眼不坏,就是好奇心旺盛,屯里东家长西家短,没有她不知道的。她一进院门,就夸张地吸着鼻子,眼睛四处扫描:“哎呦喂!铁柱家的!你家昨天做啥好吃食了?那香味儿,勾得俺家那老猫都在房顶上转悠了半天!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林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拍了拍手上的灰,笑了笑:“王婶子来啦?没啥好吃的,就是弄了点炒面,给铁柱带着路上垫肚子。”

“炒面?”王婶子眼睛“唰”地就亮了,像两个小灯泡,“就是那种用开水一冲,呼噜呼噜就能喝的那个?俺听说公社那些干部出差,才吃这玩意儿呢!又方便又体面!铁柱家的,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手艺?”

林月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啪响,脸上却故作谦虚,带着点不好意思:“婶子您可别夸我了,我哪有啥手艺?就是在城里的时候,见别人弄过,照猫画虎试试看。也不知道成不成,别到时候铁柱在路上吃了拉肚子。”

“哎呀!瞧你这话说的!闻着这味儿就知道差不了!”王婶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副“咱俩谁跟谁”的表情,“铁柱家的,你跟婶子透个底,这炒面……好做不?费劲不?俺家你大山叔,过个十来天也要去隔壁县修水库,这一去就是个把月,正愁给他带点啥耐放又顶饿的干粮呢!那死面饼子带多了,又重又硬,能砸晕狗!”

林月心中狂喜:鱼儿上钩了!机会来了!

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做法嘛……倒是不算太难,就是……得有点耐心,火候掌握不好容易炒糊或者夹生,那就浪费粮食了。而且,一直翻炒,胳膊挺酸的……”(潜台词:得加钱!哦不,得加“物”!)

“哎呀!耐心咱有的是!胳膊酸算个啥!总比啃硬饼子强!”王婶子一拍大腿,直接拍板,“铁柱家的,你看……你能不能帮婶子这个忙?也给你大山叔炒点?婶子不让你白忙活!俺家还有点秋天晒的干蘑菇,炖汤可鲜亮了!给你拿点尝尝!或者……你看你家缺啥?跟婶子说!”

林月要的就是这句话!她假装推辞了一下,脸上写着“这怎么好意思”,嘴里说着:“婶子您太客气了……邻里邻居的,帮这点小忙还收东西,多不好……” 但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对“干蘑菇”的向往。

王婶子多精明了,立刻心领神会:“就这么说定了!你等着,俺这回家去拿玉米面和老蘑菇!” 说完,风风火火地就走了,生怕林月反悔。

林月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很好,以物易物的商业帝国,迈出了历史性的第一步!

她帮王婶子炒好了面,火候金黄,盐分适中,王婶子凑近闻了又闻,赞不绝口。回去后,果然送来了一小布袋品相相当不错的干榛蘑。这玩意儿在后世卖得死贵,在这年代,也算是山里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了!炖个小鸡,那叫一个香!(虽然家里没鸡可炖,但想想也是美的。)

有了王婶子这个行走的“五星好评”加“活广告”,没过几天,屯里又有几户家里有劳力要出远门(比如去修水利、送公粮、甚至走远亲)的人家,或是亲自上门,或是托人递话,悄咪咪地找上了林月。

“铁柱家的,听说你炒面手艺一绝?帮俺家也炒点呗?俺家还有几个攒下的鸡蛋……”

“铁柱媳妇,俺男人要去林场帮工,你看……俺用这块藏了半年的腊肉跟你换点炒面行不?”

“月妹子,俺家没啥好东西,这卷新纳的鞋底,你看能换不?或者这点碎布头,给孩子拼个鞋面?”

林月秉持着“蚊子腿也是肉”的原则,来者不拒。只要对方拿来的东西有价值(能吃能用的),她就按“工程量”(玉米面多少)和“技术难度”(要求加糖精的得加价!)收取“加工费”。她严格控制着“产量”,绝不大量制作,避免引起屯里“有心人”的注意。而且她炒的面火候到位,香味足,比他们自己胡乱炒出来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换到的人家都暗自满意,觉得这“交易”值!

这点微薄的“外快”,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汇入赵家这个干涸的土地。饭桌上,偶尔能看到一碟炒鸡蛋,或者几片油光锃亮的腊肉了。赵铁蛋的小脸,在偶尔的油水滋润下,似乎也圆润了一点点,看着没那么像小萝卜头了。赵大娘喝了几次用换来的榛蘑炖的土豆汤(没有鸡),汤鲜味美,营养跟上来了,咳嗽的老毛病好像也减轻了些,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了。

赵铁柱交完公粮,风尘仆仆地回来,听说了林月这“炒面换物”的壮举,看着她的眼神更加复杂,里面混杂着惊讶、感激,还有一丝……与有荣焉?他没多说什么,但第二天去上工前,默不作声地把家里水缸挑得快要溢出来,又去后山吭哧吭哧砍了足够烧大半个月的柴火,整整齐齐码在院墙根。

林月看着那满缸的水和满垛的柴,心里门儿清:这个沉默是金的男人,在用他最朴实无华的方式,表达着他的认可和支持。

然而,林月心里也清楚,这点“炒面生意”终究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收入不稳定,天花板低,而且受限于原材料和需求。冬天漫长,光靠这点换来的东西,想彻底改善生活,尤其是达到“屯里中等水平”,还是有点悬。

她需要寻找更稳定、更有效、更能发挥她“信息差”优势的财路。

她注意到,屯里的妇女们,一到冬天农闲,大多窝在家里,不是纳那仿佛永远也纳不完的鞋底,就是缝补那些破了一次又一次的衣裳,或者聚在一起,边做活计边唠嗑,张家长李家短,能从开天辟地唠到年底分工分。手工活,是她们主要的消遣方式和贴补家用(主要是省下买新衣服的钱)的手段。

原主的女红……嗯,据记忆显示,水平大概停留在“能把破洞缝上,但美观度就别指望了”的阶段。林月自己更是手残党资深会员,让她拿针,不如让她去劈柴。

但是!她脑子里有来自现代的各种编织花样啊!比如用钩针钩织各种杯垫、小装饰物,或者用毛线织围巾、手套的新奇花样?这些东西,在这个蓝灰黑为主色调、样式单调的年代,绝对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稀罕物!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卖钱,但也许……可以换个思路?

她想起上次赵铁柱去公社,她死缠烂打跟着去逛了趟供销社,里面卖的劳保手套和围巾,样式那叫一个朴实无华,颜色那叫一个单调乏味……

一个更大胆、更具备“商业潜力”的想法,开始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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