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风裹着星环城特有的金属冷意，从飘窗缝隙钻进来，拂过陈洛搁在膝头的手背。
终端屏幕上二字仍在幽蓝发光，像根细针扎在视网膜上，他喉结动了动，想起三天前在巷子里救她时，她后腰被源能刃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原来那不是意外。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他正盯着圣区方向的星环塔尖发呆。
银色尖塔刺破云层，顶端的源能矩阵像颗永不熄灭的星辰，那是整个城市的能量中枢，也是他父母最后消失的地方。
接收权限邀请。他对着空气轻声说，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终端边缘。
三天前在艾德里安的遗产听证会上，那个将死的老贵族用最后的源能维持着残魂，把的推荐信塞进他掌心时，说的话还在耳边：他们要的是听话的提线木偶，可你...是能啃断线的牙。
第二天清晨，陈洛站在星环塔第108层的合金门前时，领口的顾问徽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守卫的源能步枪原本架在胸前，扫过徽章后地收回，金属面罩下传来机械音：陈顾问，核心权限组已恭候。
电梯上升时，他能感觉到耳膜因气压变化微微发疼。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跳动，淡绿色进度条标注着权限节点破解进度：12%。
这是他昨晚用从苏妄那里的古魔法阵盘，悄悄植入的破解程序——当然，那位疯批女研究员发现阵盘丢失时，大概会笑着把整个研究院翻个底朝天，但陈洛确信，等她找到时，该拿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权限组的办公室像座玻璃蜂巢，三十七个终端同时闪烁着数据流。
首席工程师是个秃了半头的中年男人，见他进来立刻堆笑：陈顾问，这是安全协议的底层代码，您看需要从哪里优化？
陈洛的指尖刚触到终端，系统就发出轻鸣。
视网膜上的进度条突然跳到23%，他垂眸掩住眼底的暗芒——父母当年参与研发的源能核心协议，果然在这里。
他假装皱眉翻看着代码，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一段暗紫色的自定义代码随着优化建议一起传了进去。
陈顾问？工程师试探着问。
这里的防御机制太薄弱了。陈洛抬头，语气温和得像在讨论天气，建议在第三层节点增加三重加密。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当然，具体怎么改，还要看各位的专业意见。
工程师擦了擦额头的汗，连连点头。
陈洛能感觉到，随着他的话，系统进度条又爬升了5%。
变故发生在午后。
当罗兰·维克多带着三个穿着绣金纹章的贵族冲进办公室时，陈洛正端着咖啡看终端。
咖啡杯沿还凝着水珠，倒映出罗兰扭曲的脸——这个圣区最年轻的子爵，此刻领带歪在锁骨处，源能腰带的搭扣都没扣好。
陈洛！罗兰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跟我去测谎阵！
你伪造艾德里安的遗嘱，用源能伪装骗了所有人！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工程师们缩着脖子往墙角挪，几个端茶的女仆捧着托盘僵在原地。
陈洛放下咖啡杯，杯底与金属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
测谎阵？他歪头，像是没听懂，罗兰少爷这是要以私刑审我？
议会批准了！罗兰从怀里掏出枚刻着议会徽章的令牌，拍在桌上，令牌边缘撞翻了陈洛的咖啡杯，褐色液体在代码图上晕开，大法官说，任何涉及贵族荣誉的案件，都有权启动测谎程序！
陈洛的目光扫过令牌。
令牌背面有半枚暗纹，是清道夫的标记——看来不止罗兰，议会里也有人想让他栽跟头。
他垂眼盯着自己的手背，那里有个几乎看不见的针孔，是今早出门前，他用叶清欢给的《太初拳经》残页换的情绪稳定剂。
走吧。他起身，整理了下袖扣，正好让各位看看，我陈洛有没有资格坐这个顾问的位置。
测谎阵设在星环塔地下三层的审判厅。
圆形的阵台由三十九块黑曜石铺成，每块石头上都刻着古魔法的咒文。
陈洛站在阵中央时，能感觉到脚底传来微弱的麻痒——那是阵法在抽取他的情绪波动。
启动。罗兰的声音从观礼台传来。
暗紫色的光雾骤然升起，将陈洛笼罩其中。
他能听见系统在识海倒计时：伪装程序启动，剩余30秒。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指尖微微发抖——像极了被冤枉的普通人面对测谎阵时的恐惧。
你是否伪造了艾德里安·维克多的遗嘱？测谎阵的机械音响起。
没有。陈洛的声音带着颤音，遗嘱是艾德里安先生亲手交给我的。
光雾中的红色警报灯闪了闪，熄灭了。
你是否使用源能伪装术假扮艾德里安？
没有。陈洛的喉结滚动，我只是...只是帮他完成最后心愿。
光雾彻底转为蓝色。
观礼台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罗兰的脸涨得通红，他猛地站起来，金纹袖扣撞在栏杆上：不可能！
这一定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罗兰少爷的判断。陈洛抬头，眼里的恐惧褪去，只剩下平静的冷，还是说，您希望测谎阵的结果，和您的猜测不一样？
审判厅陷入死寂。
陈洛走出阵台时，能感觉到后背被冷汗浸透——情绪稳定剂的药效快过了，但伪装程序完美模拟了恐惧到镇定的情绪曲线。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权限节点破解进度：37%。
深夜十点，陈洛的公寓再次响起门铃声。
露娜站在门外，这次她穿回了议会女仆的制服，银色腰带藏在裙摆下。
她手里捧着个雕花铁盒，盒盖缝隙里渗出淡淡焦糊味——那是逆向追踪程序触发后的信号。
他们发现光盘被动手脚了。露娜把铁盒递给他时，指尖在发抖，但追踪程序已经回传了数据。
陈洛接过铁盒的手突然顿住。
盒底压着张纸条，是妹妹陈霜的字迹：哥，今天有个穿黑风衣的叔叔问我是不是姓陈，我没理他。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铁盒里的终端自动弹出，清道夫行动名单在屏幕上展开，最末一行，两个字像团火，烧得他视网膜生疼。
需要我帮忙吗？露娜轻声问。
陈洛抬头。
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半张脸泛着冷白的光。
他伸手把纸条折成很小的方块，放进贴身口袋，声音轻得像叹息：帮我个忙...去查查，是谁在盯着我妹妹。
露娜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
她望着陈洛的背影，那道身影在终端蓝光里显得格外单薄，可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个总在笑的男人，骨子里比星环塔的合金还要硬。
陈顾问。她犹豫着开口，你真的只是个...
只是个顾问？陈洛转头，眼底的冷意还没褪尽，却笑了，不然呢？
露娜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
她拉开门，夜风吹进来，卷走了桌上的一张纸——那是陈洛今早写的权限优化方案，最下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星环塔核心权限，七日可破。露娜的指尖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夜风掀起她带有银色镶边的裙摆，露出藏在袜筒里的微型通讯器。
那是议会给所有眼线配备的标准设备，此刻正贴着她的皮肤微微发烫——方才陈洛转身时，她分明捕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源能波动，就像碎冰擦过神经末梢。
“你真的只是个顾问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仿佛有什么力量推着她，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陈洛的笑意在月光中弥漫开来，眼尾微微上扬，倒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露娜小姐觉得呢？”
话音未落，她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那缕源能波动不再收敛，如同被捅破的蜂窝般汹涌而出——这是d级源能者的威压！
可三天前在遗产听证会上，这个男人还被罗兰的扈从推得踉跄不稳，连源能护盾都撑不起来。
露娜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通讯器在她腿侧震动，这是上级催促她回传今日情报的暗号。
她死死盯着陈洛眼底的笑意，那笑意里仿佛藏着一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是议会的人，甚至还故意露出破绽。
“我该走了。”她抓起裙摆朝楼梯口跑去，高跟鞋敲击在金属台阶上的声音比她的心跳还急促。
跑到转角处时，她鬼使神差地回头，正好撞进陈洛的视线里。
他倚着门框，指尖夹着那截写满“权限优化方案”的纸，在夜风里晃了晃，像是在跟她道别。
门“咔嗒”一声锁上的瞬间，陈洛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他扯松领口，走向客厅中央的全息投影台，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三道暗纹——这是艾德里安临终前交给他的人脉启动密码。
蓝光突然亮起，投影中浮现出十二张模糊的脸。
有灰区地下拳场的老板，有圣区药剂铺的老掌柜，甚至还有源能研究院的清洁工——这些都是艾德里安用五十年时间埋在星环城各个角落的棋子，此刻正通过加密频道盯着他。
“影线小组，正式启动。”陈洛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第一组，去十二区垃圾站，把‘议会用源能废剂污染灰区地下水’的证据塞进拾荒者的破收音机；第二组，潜入圣区贵族宴会，往香槟里掺‘陈年老贵族资产被议会冻结’的谣言；第三组……”他顿了顿，调出母亲的日志扫描件，“把这个发给所有独立研究机构，就说‘源能核心协议的漏洞，够让半个星环城陪葬’。”
投影里的人影陆续消失，最后只剩下那个清洁工老头，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清晰起来：“陈先生，您确定要把夫人的日志放出去？那上面……”
“他们杀我父母时，可没犹豫。”陈洛的指节抵在终端上，压出青白的印子，“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议会的‘文明灯塔’，是用我爸妈的血，和千万个像我这样的人的命堆起来的。”
老头沉默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
全息投影熄灭的刹那，识海传来系统刺耳的警报声。
陈洛的瞳孔骤然收缩——红色警告条在视网膜上炸开，“高阶规则类存在接近”几个字像滚烫的岩浆，烫得他太阳穴生疼。
他猛地抬头，落地窗的玻璃突然泛起涟漪。
一道黑影从云层里直坠而下，快得像一道闪电，等陈洛看清时，只来得及捕捉到半张轮廓：苍白的脸，瞳孔泛着诡异的金色，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终于来了……”陈洛低声呢喃，手按在胸口的吞噬系统核心上。
那里传来灼热的温度，像是在回应他的战意，“你们藏在议会背后当影子皇帝，藏得太久了。”
黑影在塔顶一闪而逝，整座星环塔的警报突然炸响。
在刺耳的蜂鸣声中，陈洛看见终端屏幕亮起新提示：“收到加密信息，发件人：？？？”
他盯着那串乱码般的发件地址，指尖悬在“查看”键上，忽然笑了。
明天，该有人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