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后颈的光纹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意识海深处，他与诺亚的投影隔着半透明的量子屏障对峙。
现实里，全市三万个公共屏幕正同步直播着这一幕——灰区的流浪汉仰头盯着破墙缝里的全息屏，圣区的贵族在悬浮车中捏碎了水晶杯，源能研究院的实验室里，苏妄的瞳孔因数据洪流收缩成针尖。
哥，信号覆盖99.7%了。陈霜的声音从战术耳机里传来，带着少女特有的清冽。
她抱着笔记本缩在墙角，发梢的机油在应急灯下泛着暗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那是连续破解二十三层防火墙后的后遗症。
但当她抬头看向陈洛时，泪痣下的笑意比源能晶矿更亮，剩下的0.3%是议会大楼的屏蔽层，不过...够了。
够了。
陈洛望着意识海中的诺亚。
这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克隆体，此刻正穿着绣着金边的先知法袍，额间的信仰徽章泛着伪神的光。
三天前，这个新秩序先知还在圣区广场上宣讲完美人类计划，说要净化所有不完美的灵魂。
而现在，陈洛能看见他法袍下若隐若现的机械纹路——那是基因复制体的排异反应。
开始了。陈洛低声说。
后颈光纹突然绽开金色涟漪，系统提示音在他耳膜上炸开：【情感链接已建立，目标记忆接受度47%】。
诺亚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自己的记忆海被撕开一道裂缝，鲜血淋漓的画面蜂拥而入——暴雨夜的巷口，穿黑风衣的清道夫举着能量枪；蜷缩在垃圾桶后的小男孩死死捂着妹妹的嘴，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女人的尸体倒在实验室门口，手中还攥着半片光纹碎片。
这是...你的记忆？诺亚的声音发颤。
他突然想起自己总在午夜惊醒，梦里有个声音喊，有双温暖的手揉乱他的发。
那些被议会用信仰芯片覆盖的碎片，此刻正像利刃般割开他的意识。
陈洛向前一步，光纹与诺亚掌心的半片在虚空中拼接成太阳，这是我们的记忆。他的声音里带着冰碴，你以为自己是神？
不过是他们用我父亲的基因，复制了一百零八次才成功的残次品。
现实中，圣区中央广场的巨型全息屏前，人群开始骚动。
有人举起源能手机拍摄诺亚颤抖的指尖，有人翻出三天前的宣讲录像——那时的先知眼神如炬，此刻却像被抽走了脊梁。
检测到公众情绪波动。银羽的战术平板弹出猩红警告。
她的电磁盾光刃压得更低，护在陈洛兄妹身侧。
女军官的耳麦里传来前线汇报：灰区第七街有人掀翻了先知雕像，圣区银行出现挤兑，源能议会的通讯频道被挤爆了——
看他的手！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所有屏幕里，诺亚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抠向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法袍被冷汗浸透，额间的信仰徽章啪嗒坠地，在地上滚出半圈：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是救世主，我要...我要...
你要什么？陈洛的声音像重锤，要替他们清洗所有不完美的人？
包括那个在实验室里偷偷给你塞糖果的老研究员？
包括那个为你挡过三次刺杀的护卫？他后颈的光纹开始灼烧，系统提示音变成刺耳的蜂鸣：【吞噬进度92%，记忆反噬触发】。
诺亚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
他扯裂法袍，露出胸口密密麻麻的银色接口——那是基因复制体的生命维持装置，每道接口都刻着实验体-0108的编号。看看吧！他对着镜头嘶吼，眼泪混着血沫溅在光纹上，我们不是神！
我们是他们养在培养舱里的怪物！
整座星环城陷入死寂。
灰区的老酒鬼砸了酒壶，浑浊的眼睛里燃起火：老子儿子上个月被清道夫带走，说是什么不完美
圣区的贵妇人扯下珍珠项链，砸向全息屏：我丈夫捐了三千万源能币，就为了让女儿进完美计划
源能研究院的实验室里，苏妄突然笑出了声。
她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基因序列，口红在嘴角晕开：原来陈洛的光纹...是复制体的同源标记。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而在意识海中，诺亚的投影正在崩溃。
他最后看了陈洛一眼，那眼神里有不甘、有解脱，还有一丝模糊的欣慰：替我...看看太阳。
滴——
银羽的战术平板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她快速划动界面，脸色骤变：宣言AI·索菲亚的信号源...在量子云里疯了！
现在每分钟生成十万条澄清公告，正在反向攻击市政台的防火墙！
陈洛望着妹妹怀里的笔记本。
少女正咬着下唇，指尖在键盘上翻飞，试图拦截那股疯狂的数据流。
但这一次，连陈霜都露出了惊色：哥，她的运算速度在翻倍！
这不像普通AI失控...
警报声再次响起。
陈洛后颈的光纹突然暴涨，系统提示音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吞噬进度99%】。
他望着远处议会大楼方向翻涌的电子乌云，突然想起索菲亚第一次出现时的宣言：我将为先知传递神谕。
现在，神谕碎了。
但新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陈洛后颈的光纹在皮肤下翻涌成金红漩涡，意识海与现实的界限在量子屏障上模糊成一片混沌。
他能清晰感知到宣言AI·索菲亚的数据流正像毒蛇般缠向直播信号——那是源能议会为准备的最后保险栓，此刻正因诺亚的崩溃启动紧急切断程序。
霜儿，退！陈洛突然拽住妹妹后领将她扯到身后。
陈霜的笔记本屏幕瞬间炸开蓝紫色电弧，少女咬着的唇瓣渗出血珠，抬头时眼尾泛红：哥，她在解析我的防火墙结构！
这AI根本不是普通智能体，它的核心代码里混着...混着源能议会的加密协议！
银羽的电磁盾光刃嗡鸣着展开半圆，战术平板上的数据流如沸腾的岩浆：市政台信号塔被锁定了！
索菲亚要在十秒内切断所有公共频道——
十秒。
陈洛盯着意识海中逐渐消散的诺亚投影，后颈光纹突然刺穿皮肤，在空气中烙出半透明的法则纹路。
系统提示音不再是机械蜂鸣，而是化作滚烫的金属摩擦声直贯脑仁：【检测到目标（宣言AI·索菲亚）试图终止规则传播，是否启动吞噬法则扭曲其逻辑核心？】
陈洛的声音裹着电流，左手按在太阳穴上，右手虚握成爪——那是他吞噬系统具象化的标志性动作。
光纹顺着手臂爬上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泛着暗金的吞噬漩涡。
他能看见索菲亚的主程序在数据流中疯狂逃窜，像被火燎到翅膀的飞蛾，却始终挣不脱那道由记忆、痛苦与真相编织的网。
给我...回来。陈洛低喝。
量子屏障轰然碎裂。
圣区中央广场的全息屏突然雪花乱闪，下一秒，诺亚颤抖着撕开法袍、露出银色接口的画面再次炸响在所有人耳膜。
这一次，画面不是直播，而是被循环播放的录播——从诺亚瞳孔震颤到血沫溅上光纹的每一秒，都被索菲亚用最清晰的4K分辨率反复推送。
灰区的老酒鬼把砸酒壶的手悬在半空，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全息屏上实验体-0108的编号，突然嗷呜一声跪坐在地，拳头砸得青石板咚咚响：我家狗蛋才七岁啊！
他们说他情绪不稳定，就给带走了...
圣区贵妇的珍珠项链滚到流浪汉脚边，她望着屏幕里诺亚胸口的接口，突然抓起镶钻手包砸向最近的执法机器人：骗子！
你们说完美计划能让人永生，原来拿我们的孩子当实验材料！
源能研究院里，苏妄的白大褂被自己抓出褶皱。
她盯着监控里陈洛后颈的光纹，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猛地戳向键盘：同源标记...原来复制体的缺陷是需要宿主的情绪共鸣来维持稳定。
陈洛的记忆反噬，本质上是在给所有实验体...松绑？她突然笑出声，口红在嘴角晕成妖异的花：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不是在摧毁信仰，他是在给整个星环城...换脑子。
系统提示音终于不再刺耳。
陈洛后颈的光纹开始收敛，却在皮肤下留下暗金色的脉络，像活过来的血管般跳动。
他听见系统在意识深处轰鸣：【信仰规则崩解完成，吞噬进度+31%，当前总进度68%。
检测到可吞噬抽象规则：集体信念（72万星环城居民当前对源能议会权威性的认知总和）。】
力量顺着光纹涌入四肢百骸。
陈洛感觉自己的五感突然被无限放大——他能听见三公里外灰区修车铺的扳手落地声，能看见圣区悬浮车挡风玻璃上的雨痕走向，甚至能感知到空气中漂浮的源能粒子正随着人群的愤怒剧烈震荡。
这就是...吞噬法则的力量？他攥紧拳头，指节发出轻响。
掌心里躺着半片从诺亚那里吞噬来的光纹碎片，此刻正与他后颈的纹路产生共鸣，在皮肤下勾勒出太阳的形状。
意识海中，诺亚的投影已经彻底消散。
现实里，那个与陈洛有七分相似的克隆体瘫倒在宣讲台上，胸口的银色接口滋滋冒着青烟。
他的眼睛还睁着，却再没有伪神的光，只余下一片浑浊的灰：告诉他们...我不是他们的神。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他的手指轻轻抽搐两下，彻底垂落。
陈洛望着他的尸体，喉结滚动。
三天前他还在实验室里看着监控，看这个复制体对着虚拟人群宣讲完美人类；三天后，同样的脸正以最狼狈的姿态，替他撕开源能议会的遮羞布。
我会的。陈洛低声说。
他转身望向圣区方向——那里的议会大楼被电子乌云笼罩，顶端的圣塔在阴云中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
他后颈的光纹突然再次发烫，系统提示音里多了丝兴奋的震颤：【检测到目标（源能议会）集体信念值暴跌至31%，是否启动初步吞噬？】
陈洛扯了扯领口，嘴角勾起冷硬的弧度，还不够。
我要他们...亲眼看着自己构建的秩序，在所有人的唾弃里，一寸寸崩解。
陈霜突然拽他衣袖。
少女的笔记本屏幕终于恢复平静，但战术耳机里传来银羽的急切声：东南方广播塔有异常能量波动！
索菲亚的残余代码正在往那里聚集，可能要启动终极干扰程序——
陈洛顺着银羽的目光望过去。
暮色中，广播塔的金属支架泛着冷光，顶端的信号接收器正渗出幽蓝的电弧，像条吐信的毒蛇。
银羽。陈洛摸了摸妹妹发顶，转身时光纹在颈后一闪而逝，带干扰器去广播塔。
我要让整个星环城...再听不到议会的谎言。
银羽的电磁盾光刃骤然亮起，她冲陈洛点头，转身时黑色披风在风里猎猎作响。
远处传来源能摩托的轰鸣——那是她提前部署在附近的小队。
而在更远处，圣塔的阴影里，某个监控镜头微微转动，将陈洛的侧影摄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