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中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北淼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手,但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娇娇脸上。
仿佛想从她空洞的眼神中找出哪怕一丝熟悉的痕迹。
坤中则挠了挠头,有些讪讪地退后两步,给医生让出空间。
完成初步检查,医生收起器械,转向面色凝重的三人,推了推眼镜:“这种选择性失忆,更可能是由剧烈的心理创伤。”
“或者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外力强烈刺激所致,记忆中枢的功能被暂时抑制了。”
“那……能恢复吗?”坤中忍不住再次追问,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希望。
医生轻叹一声,语气谨慎而保留:“这很难说,可能几天,几个月,也可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瞬间绷紧的三个年轻人,最终还是将那句最残忍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时间。”
“目前,尽量减少刺激,提供一个让她感到安全的环境,是对她最好的帮助。”
医生离开后,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北淼僵立在床边,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
坤中颓然地靠在墙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就连一贯冷静的炘南,也眉头紧锁,目光沉静地看着床上那个因为他们的沉默而显得有些不安的少女。
最终,是炘南再次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先出去,让娇娇安静休息一会儿。”
北淼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再看娇娇。
而是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门在他身后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他的身影。
坤中看了看离开的北淼,又看了看床上的娇娇。
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娇娇,你好好睡一觉。”
便也快步跟了出去。
炘南走在最后,他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放缓:“睡吧,我们就在外面。”
他的目光在她茫然无措的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然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病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室内那片令人心碎的茫然。
走廊冷白的灯光倾泻而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几乎是在门锁发出“咔哒”轻响的同一瞬间。
炘南猛地转身,毫无预兆地,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北淼的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北淼猝不及防,被这蕴含着怒火和力量的一拳打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墙壁上。
“炘南!你干什么?!”坤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急忙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两人中间,焦急地看着炘南,又回头担忧地看向北淼。
炘南没有理会坤中,他胸膛微微起伏,一向沉稳冷静的眼眸此刻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
他紧紧盯着靠着墙壁的北淼,声音像是淬了冰:“为什么不让美真告诉我,娇娇被影界抓走的事?”
北淼用手背用力擦掉嘴角渗出的血迹,那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他抬起头,眼神里没有意外,只有一种混杂着痛楚和尖锐的嘲讽。
他站直身体,毫不退缩地迎上炘南的目光,语气同样冰冷:“告诉你?我告诉你有用吗?”
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哑,“李炘南,在你忽略她的那些时候,你怎么没发现她不见了?”
“承认吧!在你心里,那架钢琴,那个比赛,是不是比娇娇重要多了?!”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积压的不满、担忧、以及看到娇娇失忆后的恐慌,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坤中试图打断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炘南不是那样的人!”
“好,那我问你,如果当时你知道,你会为了她,放弃那场钢琴比赛吗?!”北淼的质问掷地有声,仿佛要将炘南逼入绝境。
空气仿佛凝固了。
坤中屏住了呼吸,看着炘南。
炘南的拳头紧紧握起,指节泛白。
钢琴比赛,不仅仅是一场比赛,那是他母亲的遗愿,是他承载了无数回忆与梦想的舞台。
放弃它,如同割舍掉一部分灵魂。
然而,仅仅是一瞬的挣扎,炘南的眼神便重新变得坚定无比。
他看着北淼,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回答:“我会!”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走廊。
北淼和坤中都愣住了。
炘南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平静与决绝:“没错,钢琴赛代表着妈妈的遗愿。”
“但我知道,如果妈妈在天有灵,她也一定会支持我放弃比赛,去救出伙伴,救出娇娇!”
“守护身边的人,远比一座奖杯更重要!”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犹豫。
这一刻,他做出了选择,并且无比清晰地传达给了对面那个一直质疑他的人。
北淼怔怔地看着炘南,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真诚和决断。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眼神复杂地移开了视线。
坤中看着两人,悄悄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显然也是在为女孩担忧。
坤中看着他们两个已经冷静了下来,说道:“你们两个冷静冷静吧,娇娇还没吃饭,我去把粥热热。”
不一会儿,坤中端着温热的粥回来,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舀起一勺。
他轻轻吹了吹,递到少女唇边:“娇娇,来,张嘴,吃点东西。”
少女看着他,眼神依旧茫然,但或许是坤中身上那种阳光无害的气质让她稍微放松。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微微张开了嘴,小口地咽下温热的米粥。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东衫和美真脚步匆匆地赶到了。
两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显然刚刚结束紧张的工作。
坤中看到他们,立刻抬头问道:“怎么样?卫星修复好了吗?”
东衫和美真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美真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还在抢修,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完全恢复功能。”
东衫的目光则立刻投向了病床上的少女,快步走近,语气充满了担忧:“娇娇的情况怎么样?”
他和美真在来的路上已经得知了娇娇失忆的噩耗。
坤中一边继续喂粥,一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医生说需要时间,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