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间那突如其来的、如同冰碴子扎进骨头似的阴寒剧痛，让何瑶差点站不住。
那寒意不是一动不动的，反倒像活物似的顺着经脉一丝丝往上爬，透着股要往骨头里钻的狠劲。
她甚至能觉出，皮肤下的莲花印记在轻轻跳，跟颗不属于自己的冰凉心脏似的。
“呃……”她低吟一声，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另一只手死死攥住疼得厉害的手腕，指节攥得泛了青。
沐芳仙长给的“竹心映月诀”和琉璃心坠里的清流，自己就飞快转起来，又广又柔的清凉气跟钻进来的寒气狠狠撞上，总算把寒气压在手腕这儿，没让它再往上爬，可那尖锐的刺痛感还没完全消。
他们还真能隔着老远操控这印记！
这不光是跟踪的标记，更是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子，啥时候想落就落！
她猛地抬头，眼神跟利箭似的扫过周围。
街上破破烂烂的，行人没几个，远处小贩有气没力地吆喝着……看着都正常。
可盯着她的眼睛，肯定就在旁边！
是那老乞婆？
不对，老乞婆虽说怪，但身上没灵力的动静，更像个被人当枪使的传信的。
真正操控的人，藏得更隐蔽。
得马上走！
对方刚通过老乞婆给她线索，转眼就激活印记吓唬她，这明显是设好了圈套，就等她自己钻进去！
更危险的还在后头呢！
她硬扛着手腕上一阵接一阵跟针扎、跟火烧似的疼，身子跟影子似的窜进旁边一条更窄、堆着破烂和垃圾的巷子。
她不敢再走大路，靠着“竹心映月诀”对周围环境特别灵的感知，在跟迷宫似的贫民区小巷里飞快跑，不停换方向想把可能跟着的人甩了，同时用自己的灵力和心法拼命扛、拼命磨那印记的寒气。
绕了七八圈，确定身后没有那种被盯上的感觉了，手腕的剧痛也因为她一直扛着，稍微轻了点，又变回了那种熟悉的、甩不掉的冰凉黏腻感，何瑶才在一个堆着破瓦罐、闻着发臭的死胡同角落停下，后背贴着湿乎乎的墙，大口喘气。
汗把里面的衣服都浸湿了，贴在背上凉飕飕的。
她抬起右手撩开袖子，那灰色的莲花印记颜色好像比之前深了点，边上还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那是它想抗住她的净化力，没抗住散出来的。
不行……城南青石巷必须去，但现在绝对不行。
她现在状态不好，苏芷情况也不清楚，冒冒失失过去，跟送上门去没两样。
她得要时间，得恢复恢复，还得重新盘算。
忍着不舒服，何瑶又在贫民区里绕来绕去，确定安全了才往客栈那边走。
一路上她更小心了，把“竹心映月诀”的感知放到最大，跟受惊的鸟似的，一点动静都不敢漏。
回到那家叫“悦来”的普通客栈时，天已经擦黑，街上的灯都亮了。
客栈大堂里坐了几桌喝酒吃菜的，吵吵嚷嚷的还混着酒味儿。
何瑶低着头，快步穿过大堂，走上那踩着吱呀响的木楼梯。
推开房门，一股有点闷的味儿冲过来，里面混着宁神香囊那怪香。
屋里没点灯，黑乎乎的。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街上灯笼的微光，何瑶看见苏芷穿着衣服缩在床里头，背对着门，好像睡着了，但喘气声有点粗，还不匀。
“苏姐姐？”何瑶轻声叫了句，反手轻轻关上门。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苏芷慢慢转过来。
昏暗中看她脸色特别白，眼神也有点飘，看见何瑶，她想撑着坐起来，可看着没力气。
“瑶妹妹……你回来了……”她声音又哑又软，还带着浓浓的困意，“有……有我爹娘的信儿吗？”
又是这话。
这两天，她一醒过来，头一句差不多都是这个。
何瑶心里叹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输了点温和的灵力过去，柔声说：“还没确切的信儿，但我问到了点线索，得再查查。苏姐姐，你感觉咋样？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苏芷愣愣地眨眨眼，好像在使劲集中精神，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又摸向腰上的香囊，指尖来回蹭着上面的缠枝莲纹：“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累得慌……浑身没劲儿……脑子也昏昏的……”
她说着，眼皮就开始往下耷拉，声音也越来越小，“好像……好像忘了好多事儿……就记得要找爹娘……”
何瑶看着她这样，心里跟扎了似的疼。
那香囊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它不光让苏芷老想睡、没精神，还好像在慢慢搅乱她的记性和心思，让她把找爹娘当成了唯一的事儿，别的啥都不管了，连她自己不对劲都没察觉！
不能再拖了！
得赶紧把流芳府的事儿解决了，再想办法破了这香囊的邪术！
“苏姐姐，你好好歇着，啥都别想。”何瑶帮她把被角掖好，语气尽量放平缓，“我保证，肯定尽力找伯父伯母。”
苏芷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睛已经又闭上了，喘气又变成长长的，好像又睡过去了，就是眉头还轻轻皱着，好像做梦都不踏实。
何瑶在黑地里坐了会儿，听着苏芷不踏实的喘气声，再摸摸自己手腕上隐隐作痛的印记，只觉得肩膀上的劲儿沉得快让她喘不上气。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让外头带点凉的夜风吹进来，散散屋里闷着的香味。
然后她就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没点灯也没修炼，就安安静静坐着，理理乱糟糟的心思。
老乞婆给的线索——城南青石巷、大柳树、静心茶舍、黑影、大火——跟祖母和琉璃心有关系，但也全是危险。
手腕的印记——能隔着老远激活，既是跟踪的标记，也是要命的玩意儿。
苏芷的不对劲——宁神香囊的影响越来越重，时间不等人。
藏在暗处的敌人——影煞？柳师姐？还是别人？他们势力大得很，在流芳府布了满处的圈套。
所有线索都指着城南青石巷，但那地方明摆着是龙潭虎穴。
去了，可能正好钻进埋伏；不去，线索就断了，苏芷的情况也好不了。
她需要力气，需要快点变强，还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就算掉进陷阱，也不至于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的变数。
她下意识摸了摸贴身放着的那半块青玉玦和两个木盒。
玉玦能跟琉璃心有呼应，木盒里藏着指路的秘密，它们说不定就是解开麻烦的关键？
还有沐芳仙长给的“竹心映月诀”……
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既然第二个木盒上的箭头能清楚指路，里面肯定藏着某种特别的灵力结构或者符文。
要是……要是能琢磨出一点门道，能不能反过来跟踪他们，或者搅乱他们的监视？
还有那半块玉玦，既然能跟琉璃心呼应，能不能借着琉璃心的力气，让它发挥出更深的用处？
这个想法让她精神稍微提了点劲。
与其等着别人找上门，不如自己主动试试解开手里的谜团。
她重新点上屋里那盏昏昏的油灯，却没马上拿出玉玦和木盒，而是先盘腿坐下，拼命催动“竹心映月诀”和《灵韵谱》，引着琉璃心坠里的清流，先把自己的状态调到最好，特别是得赶紧修复、稳住刚才被寒气冲过的右手经脉。
时间在安安静静的修炼里慢慢过。
窗外街上的热闹慢慢静下来，只剩打更人那又长又飘的梆子声。
等手腕的刺痛完全消了，身子里的灵力也重新变得满满的、很有劲儿的时候，何瑶才慢慢睁开眼。
眼里的光收得好好的，心里从来没这么清楚、这么专注过。
她先拿出那个画着暗红箭头的第二个木盒，放在膝盖上。
没冒冒失失往里灌灵力，而是把心思沉进“竹心映月诀”那种能跟周围一切有呼应的奇妙状态里，同时引着一丝琉璃心坠里的清流，像最细的丝线似的，轻轻巧巧地探向木盒，特别是那个怪兮兮的箭头符号。
她不打算硬往里探了，而是像沐芳仙长弹琴时感受调子那样，去“听”、去“感”这木盒自己散出来的、特别弱的灵力动静和自带的纹路气息。
一开始，还是没一点动静。
木盒上藏着的阵法特别厉害。
可何瑶没放弃，心思越来越空明，琉璃心坠的清流像温温的泉水，一直清着她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跟这片安静融到一块儿的时候，木盒上的暗红箭头，突然自己轻轻闪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一股特别隐蔽、还带着明显方向感的奇怪动静，像扔进水塘的小石子似的，被她聚精会神的灵觉清楚地抓到了！
这动静……不是指着流芳府城里！
而是……穿过了城，指着更远的……东南边！
跟木盒箭头用眼睛看的方向，差了一点点，这点差别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
何瑶突然睁开眼，眼里迸出不敢信的光！
这木盒的指引……是假的？！
还是说，不全是真的？！
它指的，根本不是流芳府城里的某个地方，而是更远的地儿！
那老乞婆给的线索，青石巷……难道也是个诱饵？！
就在她因为这个吓人的发现心里一震的时候——
“叩……叩叩……”
窗外又传来了特别轻、还带着固定节奏的敲门声。
跟凌清羽上次的不一样。
这个节奏……慢腾腾的，还沉得很，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
何瑶浑身一下子绷紧了，眼神跟闪电似的盯向那扇映着昏黄灯光的窗户。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