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林其姝带着活血化瘀膏和林其安穿过窄巷，远远瞧见王婶家的小院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她刚走进，便闻到一阵清甜的糯米香混着艾草的气息，悠悠飘出院墙。
“王婶？”她轻叩院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婶袖口沾着糯米粉，鬓边还挂着几缕碎发，显然正在忙着。
灶台上的蒸笼冒着热气，竹筛里晾着一排碧油油的团子，青翠的皮儿下面透出深红的豆沙馅。
“王婶，这是我给您带的化瘀膏，您记得抹上试试看好不好用。”
“林丫头来了？”王婶用围裙擦了擦手，眼角还带着未散的淤青，看到林其姝手中的药膏眼中一片感动：“你这孩子真是！我这过两天就好了还买什么药！正好，立夏团子刚出锅，你带几个回去给弟弟们尝尝。”
“林姐姐和安哥儿来啦！”赵初荷麻利的装了一碟子送来，“快尝尝!”
林其姝捏起一个团子，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她咬了一口。艾草的清香混着绵密的豆沙在口中化开，恍惚间竟想起现代街头那家老字号的芝麻花生青团。
“王婶，”她忽然道，“您试过用炒香的芝麻花生拌红糖当馅儿吗？”
灶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林其姝打发林其安回家取剩下的半罐芝麻和做酸梅饮时要用的陈皮，王婶将家中存放的一麻袋花生搬了出来。
林其煦闻声和林其安一起来了王婶家，嘴上还撒娇般的抱怨道：“阿姐，你和王婶要做好吃的也不叫我。”
伸出手指点点他额头，林其姝说道：“就你话多，快来帮忙。”
两兄弟在蹲在灶前小心照看着火候，王婶将芝麻和花生分别倒入铁锅，不一会儿，浓郁的坚果香气就充满了整个屋子。
“小荷把红糖拿来。”林其姝边说边帮着王婶把炒好花生和芝麻盛出来捣碎，“红糖的甜度比沙糖略低些，做出来颜色也好看，还能中和艾草的苦味。”
王婶将炒香的芝麻和捣碎好的花生重新倒入盆中，在林其姝的指点下混入沙糖和猪油一起搅拌。
赵初荷眼巴巴地看着，忍不住伸手蘸了点馅料尝：“好香！比豆沙的更有嚼劲！”
林其姝带着王婶一起将搅拌均匀的芝麻花生馅料揉成小团摆入盘中，然后放进冰鉴里等待成型稳定。
趁着这会儿功夫，一屋子人一起准备新的面皮，等面皮的料备好时，内馅儿也差不多了。
第一笼改良版立夏团子出锅时，王婶特意做了记号：豆沙馅的团子点了红豆，芝麻花生馅的则点着芝麻。
赵初荷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芝麻馅的，烫得在两手之间来回倒腾，却舍不得放下。
“慢点吃，小心烫着。”王婶笑着提醒，自己却忍不住也咬了一口。
林其姝招呼两个弟弟也都拿了团子开始吃。
王婶手艺好，外皮软糯弹牙，内馅香甜可口，芝麻和花生的香气与艾草的清香完美融合，竟比传统的豆沙馅更胜一筹。
“这新馅料成本如何？”林其姝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王婶掐指一算：“芝麻花生虽然金贵，但一个团子也用不了多少，加上红糖提味，成本也就比豆沙馅高两成。”
王婶忽然抓过林其姝的手：“林丫头......这新团子能不能在你摊上卖？三文钱一个，每卖出一个你留一文。
我每日做好了给你送来，我男人反正每天要赌到半夜才回家，也发现不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剩下的钱，先放你那儿成不？若让他瞧见...”
林其姝闻言手指微微一紧，她想起昨日赵勇醉醺醺地踹开家门离去时，腰间还别着赌坊的木筹。
“好。”她回握住王婶的手，“就说是我自家做的，您只是帮忙。”
王婶眼眶微红，转身去揭蒸笼盖时，悄悄用袖子抹了把脸。
“那我按刚才试出来的配方抓紧把明天要卖的团子做出来，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王婶又回头笑着说。
“好嘞，正好我也要回家准备明天的饮子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林其姝带上两个弟弟往家里走去。
回到林家小院，林其姝把今天下午在集市上买的一周的用料搬下小摊车，和弟弟们开始了新的忙碌。
等到下一周要用的荔枝膏熬制好的时候，王婶也搬着竹屉过来了，“这里是100个团子，明日且先看看卖得如何。”
“王婶的手艺，便是两三百个也卖得出。”林其姝笑眯眯地接过竹屉。
王婶眼角的淤青依旧刺目，却掩不住眼里的笑意。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运河码头上已挤满了赶工的漕夫和船工。
林其姝刚支起摊子，就迎来了第一位顾客——已经接连光顾三日的船工姚进。
他刚要如往常一样来一盏荔枝膏水，就被旁边竹屉里散发的艾草香吸引住了，他扯着脖子嗅了嗅，指着盖布下头透出青翠的团子问道：“这绿莹莹的是甚？”
“立夏团子，艾草汁和的面，里头包着芝麻花生馅。”林其姝掀开盖布，清香扑面而来，“配着荔枝膏水，七文钱一套。”
姚进将信将疑地掏钱买了一套。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团子，眼睛顿时一亮。
软糯的外皮裹着酥香的芝麻花生馅，甜味里还带着一丝艾草的清香，让甜味不那么发腻。
再灌一口冰凉的荔枝膏水，饮子的酸甜瞬间冲散了晨起的困倦。
“这搭配绝了！”姚进一抹嘴，转身就朝码头大喊：“老李头！快过来尝尝！”
消息像长了腿似的传开。
船工们三三两两地围过来，铜钱叮叮当当地落在陶罐里。
船工们蹲在甲板上捧着团子狼吞虎咽，豆沙馅的甜糯和芝麻馅的香脆成了他们争论的新话题。
林其姝听了失笑，果然甜咸之争是亘古不变的话题啊。
账房先生们斯文地小口啜饮着荔枝膏水，清凉的饮子让他们拨算盘的手指都灵快了几分。
林其安收钱收到手软，又来回奔跑着端盏子送团子，一张小脸忙得满是汗水。
日头刚过正午，最后几个团子被绣坊的管事娘子苏三姐包圆，她带回去给绣坊里的绣娘们尝尝鲜。
“明日还卖不卖？”没买到的绸缎庄伙计急得直跺脚，“我给订金都成！”
林其姝看着空空如也的竹屉，又望了眼装钱的陶罐——那里头的铜钱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
“卖！”她擦掉额头的汗，眼睛亮得像晨星，“明日您赶早来，我给您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