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那黏腻淫邪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后颈,激得苏晏晏浑身汗毛倒竖。她不敢有丝毫迟疑,猛地一把抱起璎珞,也顾不得泥泞小路湿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芦苇荡深处钻去。
“嘿!小娘皮跑得倒快!”身后传来刀疤脸戏谑的调笑,夹杂着其他汉子不怀好意的哄笑。
苏晏晏充耳不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只知道,必须跑,跑得越远越好!绝不能被那些人抓住!茂密的芦苇叶像锋利的小刀,刮过她的脸颊和手臂,留下细密的刺痛感。她紧紧抱着璎珞,孩子将脸埋在她肩头,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僵硬,却懂事地没有哭出声,只是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腰的芦苇和淤泥中跋涉,每一次抬腿都异常费力。身后的调笑声似乎并没有立刻追来的意思,但那种被当做猎物的感觉,比直面刀锋更让人胆寒。她不知道这片芦苇荡有多大,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那个码头,远离“福顺号”,远离那些眼睛。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沉得像灌满了铅,她才敢在一片更为茂密的苇丛后停下,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怀里的璎珞也微微发抖。
“璎珞,没事了,没事了……”她抚摸着孩子的后背,声音因急促的喘息而断断续续,自己却连一丝说服力都感觉不到。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芦苇,向来路望去。码头和船只早已被层层叠叠的芦苇遮蔽,看不见了,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四周只有风吹过无边苇浪的沙沙声,如同千万只春蚕在啃噬桑叶,更衬得这片天地空旷死寂。
暂时安全了?
苏晏晏不敢确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四周。她们此刻完全迷失在这片巨大的芦苇荡中,方向难辨。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露水和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黏。包袱里只有几件单薄的换洗衣物和一小块硬得像石头的干粮。
“姐姐,璎珞渴……”孩子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晏晏这才意识到,她们没有水。江近在咫尺,但那浑浊的江水如何能直接饮用?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股铁锈味。
必须找到出路,找到能喝的水。
她辨认了一下太阳的方向,勉强定了定神,决定朝着背离江岸、看似芦苇稍稀疏一些的方向走。她重新背起包袱,将最后那块干粮掰下一小角递给璎珞让她含着,然后再次将她抱起——孩子已经没什么力气自己走了。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芦苇根茎交错,淤泥时而深及小腿,冰冷的泥水灌进早已湿透的鞋袜,刺骨的寒。苏晏晏咬牙坚持着,汗水混着泥水从额角滑落。璎珞伏在她肩上,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小脸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苏晏晏心中警铃大作,伸手一探璎珞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发烧了!
在这荒郊野外的芦苇荡里,孩子发烧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连拖带抱地向前冲,芦苇叶刮在脸上也感觉不到疼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出去!找大夫!救璎珞!
又不知跋涉了多久,就在苏晏晏体力即将耗尽,眼前阵阵发黑之时,前方的芦苇似乎稀疏了一些,隐约能看到一条稍显坚实的土埂,土埂的另一侧,似乎有粼粼的水光——不是大江,而是一片不大的野塘。
有水!或许可以想办法取用!
她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爬上土埂。然而,还没等她看清池塘的全貌,一阵模糊的说话声顺风飘了过来。
“……那娘们带着个娃,跑不远,肯定钻这苇荡子里了……”
“分头找!疤哥说了,抓回去有赏!”
是码头那些人的声音!他们追进来了!
苏晏晏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她猛地趴低身子,蜷缩在土埂下的芦苇丛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她能感觉到怀里的璎珞也因为紧张而绷紧了身体。
脚步声和拨动芦苇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而来。粗鲁的交谈声清晰可闻。
“妈的,这鬼地方,蚊子忒多!”
“少废话,仔细找!那娘们模样不错,抓到了……嘿嘿……”
淫邪的笑声近在咫尺,仿佛下一秒,芦苇就会被拨开,露出那些令人作呕的嘴脸。
苏晏晏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环顾四周,除了身后的野塘,无处可退。绝望如同沼泽的淤泥,一点点将她吞噬。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烧得迷迷糊糊、小脸通红的璎珞,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决绝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逃不掉了吗?
她悄悄摸向发间,那里藏着一根磨尖了的银簪,是奶娘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若真到了那一刻……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苏晏晏握紧簪子,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
“噗通!”
一声巨大的落水声,从野塘的另一侧猛地传来!水花四溅。
“那边!什么动静?”逼近的脚步声猛地一顿,随即转向,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快速追去,“快!别让她们跳水跑了!”
脚步声迅速远去。
苏晏晏瘫软在泥地里,冷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是巧合?还是……?
她不敢多想,也顾不上探究那落水声的来源。机会稍纵即逝!她立刻抱起璎珞,朝着与那些人追去相反的方向,沿着土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向前奔逃。
必须趁这个机会,离开这片死亡的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