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祭坛的石室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苔藓和尘埃的气味。惊魂甫定的三人在此暂得喘息,却无人能够安眠。璎珞在苏晏晏怀中睡得并不安稳,时常因噩梦而惊悸。苏十三守在狭窄的入口处,如同石雕,耳听八方,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苏晏晏则借着从石缝透入的微光,检查着随身携带的包袱——香料种子和记录册完好,但干粮所剩无几。
天亮后,苏十三外出探查了一次。他带回了一些野果和清水,并确认了周围的形势。
“他们还在搜,人数不少,带着猎犬。”苏十三的声音低沉,“下山的路被盯死了,我们暂时被困在这里了。”
唯一的安慰是,祭坛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对方若想强攻,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如同被困在悬崖上的囚徒。干粮很快耗尽,只能靠苏十三冒险采摘的野果和捕捉到的少量小动物果腹。缺水更是严峻的问题,祭坛附近没有稳定的水源,仅靠石缝中偶尔渗出的些许山泉和收集的雨水维持。
第三天午后,一直昏昏沉沉的璎珞开始发烧,小脸通红,嘴唇干裂,显然是受了风寒加上惊吓所致。苏晏晏心急如焚,她带来的应急药材在逃亡中丢失了大半,仅剩的几样对于璎珞的症状效果甚微。
“必须弄到药,或者……找到安全的路下山。”苏晏晏看着孩子痛苦的模样,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苏十三沉默地看着璎珞,又看了看山下隐约可见的、如同猎犬般逡巡的身影,眼神冰冷而决绝。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今晚下山。”他开口道,“去药庐找林大夫,或者……抢药。”
“不行!太危险了!”苏晏晏立刻反对。山下遍布敌人,苏十三独自下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没有别的选择。”苏十三的语气不容置疑,“璎珞等不起。”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苏晏晏随身携带的包袱里,那个装有少量珍稀香料的锦袋,因为她焦急的动作被碰落在地,几粒小小的、颜色深褐的种子滚了出来——是阿卜杜拉给的“黑孜然”!
苏晏晏看着那几粒种子,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黑孜然性味辛热,走窜之力极强,常被用于治疗寒湿痹痛,但其峻烈的药性,或许……也能用于外治,激发人体阳气,对抗风寒?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甚至危险。黑孜然多用于内服,且需严格配伍控制用量,直接外用于幼儿,风险极大!但此刻,璎珞病情危急,他们缺医少药,这或许是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或许……可以试试这个。”苏晏晏捡起那几粒黑孜然种子,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她对苏十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苏十三看着她手中那几粒小小的种子,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璎珞,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他相信她的判断,正如她一直相信他的能力。
没有石臼,苏十三用两块干净的石头,小心地将黑孜然种子研磨成极其细腻的粉末。苏晏晏则撕下自己内衫最干净的一角,蘸取少量清水,然后沾上一点点黑孜然粉末。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手,将沾了药粉的布角,轻轻擦拭在璎珞的额头、太阳穴、后颈以及小小的脚心。这些地方经络丰富,或许能借助药力。
那霸道辛热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昏睡中的璎珞似乎被这强烈的刺激惊醒,难受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呻吟。
苏晏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璎珞的反应。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璎珞的额头竟然真的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原本滚烫的体温似乎有了一丝下降的迹象!她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重新陷入了沉睡,但这次,脸色似乎好看了些许。
“有效!”苏晏晏几乎喜极而泣,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
苏十三也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璎珞需要更妥善的治疗和休养环境,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山下的搜捕依旧严密。苏十三几次试图寻找下山的机会,都因对方看守太紧而被迫退回。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对璎珞病情的担忧中一点点流逝。
第四天夜里,一直昏睡的璎珞情况突然反复,再次高烧起来,甚至开始说明话。黑孜然的外用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
苏十三看着苏晏晏绝望的眼神,不再犹豫。
“我必须下去。”他站起身,将短匕插回腰间,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孤狼般的光芒,“你守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苏晏晏知道无法阻止他,只能用力抓住他的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两个字:“小心。”
苏十三点了点头,身影如同鬼魅般滑出石室,瞬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与陡峭的山崖之下。
石室里,只剩下苏晏晏和病重的璎珞,以及那弥漫不散的、带着一丝希望的苦涩药香。她紧紧抱着孩子,望着苏十三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祈祷。这一次,他能否带回生机?他们能否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