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战的文长老喊得快，但牙牙的刀更快。
那些弓手都来不及拉开距离放冷箭，就被她一刀扫过抹了脖子。
随后她唰的一声，将刀掣回。
那短刀刀锋一转，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拐着弯，直取右侧十几步外的虬髯男子，也就是百灭堂堂主韩万仞。
韩万仞毕竟是被挑选出来委以重任的一堂之主，比起直到被杀都反应不及的手下们，他的功夫更好、反应也更灵敏。
只见他暴喝一声，双臂展开如秃鹫振翅。
男子劲装下摆被体内劲气鼓动得呼呼作响，戴着古怪银白手套的双掌骤然向前狠推，脚下却是一腿后撤，暗暗蓄力。
牙牙的刀锋破空而至，和那铁砂掌撞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片火光在撞击处闪现。
又有他右腿后撤卸了一半的力。
牙牙的这一刀，竟然没能刺进韩万仞的胸口。
她定睛一看，认出来那手套竟然是盛朝皇族的至宝。
一副由武帝在乱世之时，找了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绝佳利器。
其以细韧至极的白金丝，混合了天外飞石精研的粉末制成，看似轻薄柔软，却能保护佩戴者刀枪不入。
是当年武帝在战场上保命的三大奇兵之一。
连这东西都给了韩万仞，可见唐家对其的信任和器重。
牙牙眼睛一亮，笑靥如花。
明明一击不中，但她不但不沮丧，反而兴奋起来。
“可以呀，大胡子！有点本事嘛。”
杀人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遇到这样的高手，才会让她对战的兴趣多些。
收起先前动手时的漫不经心，女孩脸上多了几分认真，一双莹白素手稳稳下压，短刀在真气灌注之下，顿时重如千钧。
刀气在瞬间以先前数倍的力量向外疾吐，顺着韩万仞阻挡之力猛烈撞过去。
两股来自不同人的内劲相撞，发出闷雷般的响声。
韩万仞只觉金丝手套接触刀锋的地方，有源源不断的内劲正在透体而入。
一股阴柔却霸道的真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扰乱他自身真气运行的同时，还在狠狠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他咬紧牙根，喉头满是血腥味，浑身关节发出咯咯怪响。
眼看着那短刀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撞开金丝手套，狠狠扎进他的胸口。
旁观的文长老知道自己再不能旁观，连忙拔出长剑，飞身向正与韩万仞角力的牙牙刺去。
“韩堂主，我来助你！”
牙牙背后却仿佛长了眼。
她足尖点地，借着与韩万仞角力的刀锋为发力点，整个人腾空跃起。
一招珍珠倒悬，避开身侧偷袭的同时，她又借助身体下坠之力，再在交锋之处加劲。
那短刀一鼓作气，震开韩万仞阻挡攻势的双掌，连根没入他的心口。
与此同时，文长老的手腕也被牙牙足尖一勾，准准地踢中麻穴。
文长老右臂一软，剑锋微斜，竟然被牙牙带的收势不及，划过了韩万仞的脖颈。
心口中刀，脖颈被划，韩万仞喉头荷荷作响，瞪着一双不肯瞑目的虎眼，砰地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而牙牙则如一片随风飞舞的秋叶，悠悠越过他的尸身，飘飘然落了地。
她也不看地上鲜血淋漓的场景，面上笑容不变地甩了甩短刀上的血，冲着文长老一歪头，依然不疾不徐、语气又娇又软。
“哎呀，文长老怎么这么不小心，抹了人家韩堂主的脖子？”
“杀合作伙伴的习惯可不好。”
文长老此刻整条右臂依然是麻的，只能勉强握着剑。
她看着短短一柱香不到，就已经悉数被杀的百灭堂众杀手，心中既骇又慌，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难怪门主自从上次出山追杀狼牙失败以后，回来会那么气急败坏，却又始终难掩隐隐恐惧。
这还是她们一手带大的狼牙吗？
是，狼牙的功夫是千红门断层第一，也是当今江湖第一流的高手。
但她如今不过十七岁。
不论是内力积淀还是招式融通，她都还不算大成。
至少在她数月前还没失踪的时候，她都没有大成。
可如今，这样的反应能力、这样轻描淡写地、就将一个身怀利器的一流高手杀死的本事，真的是一个十七岁少女该有的能耐吗？
她这些日子里，除了偷服圣果，莫非还得了什么绝世高手传功和秘籍传承？
就像是话本子里那种，掉下悬崖，然后脱胎换骨，江湖再无人是对手啦？
如果不是右臂依然又麻又痛，文长老真要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可就算是做梦，她也绝不会做这么离谱的噩梦啊。
她还在恍惚，那个恶鬼般、让她背脊发麻的娇软女声还在轻轻呼唤。
“文长老对我真好，怕我辛苦，连合作伙伴都亲手杀了。”
“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能辜负你！”
“给师父的丹丸，也给您一颗吧。”
“免得您说我偏心。”
文长老一个激灵，从胡思乱想中醒过神来，猛地抬头看向依旧笑盈盈的牙牙，只觉一股寒意由心底泛了上来。
“我与门主的金蚕蛊本就同生，你既然已经控制了你师父，她死我也活不了。这样你也该放心……。”
牙牙没等她说完，就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地上二十几具尸体。
文长老顿时就说不下去了。
确实，哪怕是对莹夫人下了毒和蛊，她依然可以封闭五感、屏蔽痛觉。
还可以在远离母蛊的时候，偷偷借助文长老和外人之手，尝试着控制牙牙，夺回主动权，重新占据师徒关系的上风。
既然如此，牙牙想要对身为莹夫人手和脚的文长老出手，也是理所当然。
但亲眼目睹了莹夫人先前在牙牙掌控之下，蛊毒发作时的生不如死，文长老又怎么甘心轻易妥协，吃下牙牙独门蛊毒，受她掌控呢？
文长老低着头，握剑的手试图用力抬起，却因为五指发麻，反而连手臂带手中剑一块颤动不止。
她刚刚升起的反抗心思，在残酷的现实和牙牙绝对的实力碾压下，迅速消失了。
文长老习惯性地回头，看向依然处于五感封闭状态，口不能言的莹夫人，发现自家主子此刻也是面如死灰，连眼睛都闭上了。
这是也绝望了啊。
她长叹一声，颓然地松开了那只久久无法控制的右手。
长剑哐当一声落了地，就像是她和千红门同样落地的不幸命运。
另一只手缓而又缓地伸出，要去接牙牙拈在指尖的那颗红色丹丸。
牙牙看她一副拖拖拉拉、祈求天降转机的模样，又笑了。
“文长老不喜欢吃丹丸吗？那就吃我一刀好啦。”
“这样这辈子都不用吃药丸子了呢，您看可以吗？”
文长老闻言，哪敢再拖，连忙接了丹丸，往口中一丢。
那丹丸入口即化，两人体内的蛊虫感应在眨眼间就已形成。
文长老也没了反抗之心，反倒忍不住想要对牙牙亲近起来。
这股臣服之意，会随着母蛊的距离越近，而越发强烈。
至此，千红门算是彻彻底底成了牙牙的所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