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从芽庄城出兵,珠珠手下可用强将比之半年前,翻了数倍。
徐人杰父子等人披挂上阵的同时,寇淮生等降将也是跃跃欲试,等着借战事证明自身的能力和忠心。
珠珠也没让他们失望,每人各拨了两千人马。
徐家父子手下八千人一心御敌,自己亲带四千人放箭掠阵。
寇淮生则领着两千兵驻扎营寨、运送辎重。
毕竟北军不善水性,却精通陆战,对扎营立寨的讲究那是门清。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钱米辎重本就是行军大事,女王竟半点疑心没有,直接委任给了自己,寇淮生大喜过望,单膝跪地领了令牌,兴冲冲地下去筹备。
等人走远,忍得脸色紫红的徐百川才提醒妹妹。
“那寇淮生毕竟世代为谢家搏命,就算这半年咱们把他老子娘和妻儿都接到了芽庄城里,可万一他就是那种脑子有坑的昭朝死脑筋,一心想为昭朝死节呢?”
徐人杰也觉得珠珠对寇淮生太过信任。
“对啊,那些粮草可是小谢耗尽了心血才攒下的,你交给那昭朝将军,要是他想反水,放一把火咱们可就亏大了。”
珠珠一手一个,挽着父亲和大哥,让他们和自己一起站上被改成了箭楼的了望台。
从窗口往外看去,所有出征的三千界士兵都已列阵完毕,“徐”字大旗迎风招展、遮天蔽日,日光下刀枪如林、凛凛生威。
这半年的好饭好菜喂着,风雨不停地训练着,北军和八万春的士兵,甚至是原本林邑当地的士兵都打成一片,乍一眼看不出各自出身。
“这些人,包括寇淮生,手上都有大椿按口分给他们的土地,这是大多数从军的兵士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奋斗到的家产。”
他们跟着她打天下,打得不仅仅是徐家的天下,也是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
战功能换钱,钱能换来全家的好日子和子孙的好前程。
忠信仁义、天下安危固然是好名声,但这实打实的利益,才是珠珠有把握他们不可能哗变背叛的理由。
“何况寇淮生他这半年,已经取了谢汝成六次血了。他回不了头了。”
除了死心塌地给她珠珠卖命,他还能去哪里?
这种种理由,她点到为止,笑眯眯地给大哥和父亲总结了一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放心啦,我心中有数!”
“咱们来讨论一下对战时候的情况吧……这南越境内水多山多,就算有斥候传回来的图纸,咱们也得好好顺一遍,免得图到用时方恨少了。”
徐人杰和徐百川其实没有完全领会珠珠的意思,但他们俩对珠珠的信任相当足。
她既然心中有数,老二、老三又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应该是聪明人都认可的理由吧。
两个自认家里智慧垫底的家伙立刻抛开烦恼,专心跟着珠珠一块背水系图了。
这对他们来说,倒是容易一些——毕竟都是从小在一望无际的海上作战,这里好歹还有些两岸山岭做参照物。
这一讨论就讨论到了扎营枝江口,寇淮生来请示下一步安排的时候。
徐家人从船舱中出来,眼前一亮。
枝江两岸虽然只隔着一条河,地质地貌却大不同。
寇淮生选择的北岸土地坚实,不远处就有茂密树林,不论是立寨还是修船,都可以就地取材。
而他们扎营处的对岸,地势较低,水流冲刷湍急无比,风势又大,几乎全是一踩就陷的沙地。
他们在此立寨,真是易守难攻,省了不少力。
更别说那些北军各个经验丰富,手脚利索:藩篱挡在最外围,辕车放在第二层,军帐和粮草辎重的库房则在层层防护的最中央。
那栅栏都是他们从半年前昭朝的大营拆下来的,被珠珠当成战利品一并运回了林邑。
如今从之前抢来的昭朝战船上直接搬出来。
成片栅栏一拉开,往坚实土地里一插,再用刀鞘锤上两下,那就立住了。
辕车跟上,往前一架,寨门也就有了。
徐家父子看着看着,都看入了迷。
乖乖,难怪珠珠要把这活交给北军,简直是场炫技。
……
很快徐家父子就会发现,不但这个被珠珠劝降的北国将军会炫技。
南越王家水军同样会。
“气死我了!这王家人莫非是属泥鳅的?谁家打战一见面就跑,老子刚杀得起兴,他们就弃船跳水,还每次都顺手凿我们船底!”
徐百溪也是又郁闷、又憋屈。
他把随身长刀往桌上一拍,一口灌了一壶凉茶。
“还好娘子之前设计的时候,给咱们的战船都加了铁皮,一是为了水中吃重,二是防止战时敌方像当初珠珠你那样,撞上来烧船。”
这先见之明,让他们逃过了船被凿穿的危机。
但王家对战时的恶心举动,还是让徐家男人不痛快。
连素来沉默的徐百山都忍不住摇头。
“这河战,就是不如海战爽快。”
打不过就跳江,也太过无赖了。
换做是海上,你跳海,那就是找死。
这几次来的都是赤马船(注)或者巡江船,数量最多就十几艘。
珠珠便没有上场,只由着手痒的徐家男人们上去练手。
万万没想到,去的时候一个个兴致盎然,回来以后全被气得连连跺脚。
徐百川这时候还在船舱外不肯进来,对着滔滔江水,像只发了疯的熊一样,啊啊啊地叫着。
“王家的还是不是男人啊,真刀真枪干一场啊!”
“打仗又不是来比跳水啊!啊啊啊啊,气死了。”
看得珠珠忍俊不禁,连连摇头。
南越王家作为南昭诸多势力中实力最强的一支,她本来也没想着一击必胜。
“好啦,别气啦。”
“敌人强点,才体现阿爹和哥哥们的能耐嘛,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珠珠亲自跑到船舷边,把对河长啸的大哥揪进房中,按坐在位置上。
等阿爹和哥哥们鼓着脸气呼呼地排排坐好,她才轻轻敲了敲桌面。
“看用什么法子,把这些水老鼠捞起来。”
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奇异地和她夫君谢不疑素日的模样,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