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飞龙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噜声，像是在组织语言。
“其实在之前……我就或多或少有一些神智了。”它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流畅了些，却依旧带着野兽般的粗糙，“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被本能支配着——饿了要捕猎，冷了要抱团，遇到危险就逃跑。”
它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只是偶尔……比如看着月亮升起的时候，或者猎物从眼前溜走的时候，脑子里会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像是在想，为什么月亮总是圆了又缺，为什么跑得那么慢的兔子反而最难抓。”
奥雷格挑了挑眉，这倒是有点意思。普通飞龙可不会思考这种问题，看来这头红龙确实有点特别。
“后来族群里的老首领死了，大家乱成一团，”红龙继续说，翅膀不自觉地抖了抖，“我就凭着那些零碎的想法，带着它们往暖和的地方迁徙，避开人类的村庄，找最安全的山洞过夜。慢慢的，大家就都跟着我了。”
它的目光转向洞窟中心那堆已经化作灰烬的粉末，声音低沉下来：“直到前不久，我们飞过这片山脉时，突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吸引力。就像……就像雏鸟看到母巢，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往这走’。”
索瑞亚飞近了些，爪子悬在红龙的头顶：“你说的是那根柱子？”
“是。”红龙重重点头，“我们找到这里时，那根柱子还好好地立在那，浑身都在发光。我们一群龙围着它转了三天，没人敢碰，却也没人想走。”
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又很快被恐惧取代：“我们莫名地想保护它，想对着它低头……就像它是我们的神。直到你们来之前，我们每天都守在这里，轮流出去找吃的，其他时候就趴在周围，一动不动。”
奥雷格恍然大悟。难怪卡伦说这里有上百只飞龙，却没见到多少活动的痕迹——它们根本就是把这里当成了圣地，天天守着那根异界柱子。
“原来是这样啊。”索瑞亚点了点头，翅膀扇起一阵小风，“那你们知道布雷斯克王国的人吗？”
红龙的眼睛猛地一缩，翅膀瞬间张开又合上，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敏感。它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动作矛盾得很。
“抱歉，索瑞亚大人，”它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点犹豫，“我确实见过不少人类，但不知道是不是布雷斯克的人。说起来……我们族群里的很多小龙，都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才顺利孵化的。”
奥雷格和索瑞亚对视一眼，看来就是布雷斯克的人了。
红龙似乎没察觉到他们的异样，继续说道：“他们会定期送来很多切碎的肉，扔在我们的巢穴附近。还会在龙蛋快孵化时，围着蛋念一些奇怪的咒语。”
它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点困惑：“但他们也很奇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走一大批族人，那些被带走的龙，从来没有回来过。”
索瑞亚的翅膀竖了起来：“你们就看着他们把族人带走？”
“我们反抗过！”红龙急忙解释，声音里带着委屈，“但他们有一种奇怪的能力，一用就会让我们头晕眼花，根本动不了。而且……他们送来的肉很好吃，比我们自己捕猎的新鲜多了。”
奥雷格皱起眉，这就说得通了。
布雷斯克王国根本就是在圈养这些飞龙，筛选强壮的个体加以控制，用来组建飞龙大军。
“就在前不久，”红龙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们突然就再也没出现过。肉吃完了，巢穴里的小龙开始饿肚子，我没办法，才带领族人们外出觅食。后面的事情……大人你们也知道了。”
洞窟里安静了下来，只有洞顶的水滴声在回荡。
飞龙群依旧趴在地上，虽然听不懂具体内容，却能感觉到气氛的沉重，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索瑞亚突然拍了拍翅膀，飞到奥雷格面前，小声说：“奥雷格，它说的是真的吗？布雷斯克的人真的帮它们孵化小龙？”
奥雷格点头：“应该是真的，他们需要足够多的飞龙来扩充军队。但现在布雷斯克整个王国都名存实亡了，又有谁还会跑来照顾这些飞龙呢。”
索瑞亚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突然抬起头，对着红龙喊道：“喂！我还有事要问你！”
红龙连忙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恭敬：“索瑞亚大人请说。”
索瑞亚伸出前爪，掌心浮现出淡金色的魔法阵。光芒闪过，涅墨瑞亚的迷你身影从阵中钻了出来，依旧是那头巴掌大的金色真龙，悬浮在半空中。
红龙看到涅墨瑞亚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庞大的身躯“咚”地一声趴在了地上，比刚才面对索瑞亚时还要恭敬，连呼吸都放轻了。
真龙的威压！纯粹的、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压制！它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涅墨瑞亚绕着红龙飞了一圈，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审视的光芒。她伸出爪子，轻轻点在红龙的头顶。
一道细微的金光顺着她的爪子流入红龙体内，像水流般扫过它的四肢、翅膀和心脏。
红龙浑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只能任由那道金光在体内游走，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几秒钟后，涅墨瑞亚收回爪子，眉头微微皱起：“奇怪，也没有其他真龙的力量残留。”
她看向红龙，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怎么拥有智慧的？普通飞龙绝不可能自行进化到这种程度。”
红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这位大人！我从小就和其他小龙不一样，它们只会抢吃的，我却总喜欢看着天空发呆。直到索瑞亚大人刚才用魔法照射我们……”
它顿了顿，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我才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想法！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知道应该尊敬谁！或许……或许我应该算是进化了？所以才能拥有一定的思考能力。”
涅墨瑞亚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有些生物在特定的环境下，会发生远超常理的变异。看来你就是这样的特例。”
她说完，没再看红龙，转身对索瑞亚说：“这头飞龙没什么问题，可以信任。”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就化作金色的光点，重新融入索瑞亚的体内。
红龙这才敢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鳞片都被冷汗浸湿了。刚才那短短几秒钟，比面对十头猎龙狮还要让它紧张。
索瑞亚看着它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别怕，我妈妈不会伤害你的。”
她飞到红龙面前，翅膀拍了拍：“既然你们之前被布雷斯克的人控制过，现在又没地方去，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吧？”
红龙愣住了，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跟、跟着您？”
“是啊，”索瑞亚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是真龙，你们本来就该侍奉我。而且我还让你们拥有了智慧，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活着，难道不好吗？”
红龙的眼睛越睁越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侍奉真龙？这是所有飞龙本来就该做的事情！更别说还能拥有真正的智慧，摆脱野兽的本能！
它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能、能侍奉索瑞亚大人，是我们的荣幸！我愿意！”
索瑞亚满意地点点头，飞到洞窟中央，张开翅膀。银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真龙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洞窟。
“你们都听着！”她的声音清亮而威严，虽然体型小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子民了！我会保护你们，给你们找足够的食物，让你们真正地活着，而不是像野兽一样挣扎！”
那些趴在地上的飞龙们虽然没能完全听懂“子民”“真正地活着”这些词，但索瑞亚声音里的威压和善意，它们却能清晰地感觉到。
更重要的是，刚才那道金色射线不仅提升了它们的智慧，还在它们的灵魂深处种下了对真龙的绝对服从。这是刻在血脉里的印记，比任何命令都要有效。
红龙见状，率先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这龙吟不再是之前的恐惧或威胁，而是充满了臣服和喜悦，在洞窟里久久回荡。
其他飞龙们犹豫了片刻，也纷纷抬起头，跟着发出龙吟。
一时间，无数道龙吟汇聚在一起，震得洞窟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却不再让人觉得刺耳，反而像是一曲庄严的宣誓。
它们虽然依旧说不出话，却纷纷低下头，翅膀贴地，用最恭敬的姿态表达着自己的臣服。
索瑞亚看着这一幕，小脸上满是骄傲。她转头看向奥雷格，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说“你看我厉害吧”。
奥雷格笑着朝她竖起大拇指。
红龙爬过来，恭敬地问道：“索瑞亚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您走？”
索瑞亚想了想，飞到奥雷格身边：“我们还要去接两个人类，然后回我们的领地。你们先留在这里，派几头会飞的去侦查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危险。等我们回来，就带你们一起走。”
“遵命！”红龙立刻应道，转头对着身后的飞龙群低吼了几声。
几头体型相对灵活的绿色飞龙立刻抬起头，对着索瑞亚低了低头，展开翅膀，从洞窟顶部的裂口飞了出去。
索瑞亚满意地点点头，飞到奥雷格头顶，爪子抓住他的头发：“奥雷格，我们可以去找尤金和梅米了吧？”
“嗯，”奥雷格点头，看了一眼红龙，“我们走后，看好你的族人，别乱跑，也别去招惹其他生物。”
红龙连忙低头：“请大人放心，我们绝不会给索瑞亚大人添麻烦。”
奥雷格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莫莱格诺斯。莫莱格诺斯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庞大的身躯像座沉默的山岳，此刻见奥雷格过来，缓缓低下头颅，方便他骑上去。
奥雷格纵身跃上他的背，索瑞亚也跟着跳了上来，蜷在他的颈窝。
“走吧，去猎人小屋。”
莫莱格诺斯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巨大的翅膀扇动起来，带起的狂风让周围的飞龙纷纷低下头。
他没有直接从裂口飞出，而是绕着洞窟盘旋了一周，像是在确认没有遗漏的危险，才加速冲向裂口。
阳光再次涌入视线，将黑暗和潮湿抛在身后。
索瑞亚趴在莫莱格诺斯的颈窝，回头看向下方的洞窟入口，那里隐约能看到红龙带领族群在整理巢穴，心里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她好像……真的成为了能保护别人的真龙呢。
奥雷格感受到她的情绪，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开心吗？”
“嗯！”索瑞亚用力点头，翅膀拍了拍，“等回去了，我要告诉芬妮她们，我也有自己的子民了！”
奥雷格笑了笑，抬头看向猎人小屋的方向。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是个适合赶路的好天气。
只是不知道尤金和梅米在小屋待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莫莱格诺斯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飞得更快了。
巨大的身影在山脉间穿梭，像一道金色的闪电，很快就将飞龙巢穴所在的山谷远远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