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没那么容易。”
凤溪瑶动作猛地一顿,那双平日里充满了市井烟火气的眼中,此刻燃起了滔天的怒火。她没有流血,也没有嘶吼,但周身散发出的实质性杀意,让周围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她不再是那个斤斤计较的泼辣妇人,而是一尊被触犯了逆鳞的——皇!
轰!
她一拳轰出,拳风如龙,直接打穿了梵天烬的胸膛!
金色的佛血泼洒长空,但梵天烬却死死抓住了凤溪瑶的手臂,那张破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狰狞笑容。
“晚了……守墓人。”
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血泡声,手指却猛地指向下方。
漫天黑色的业火,如一场来自地狱的暴雨,已然坠入京城繁华的街区!
那是无间业火,沾之即焚魂!
此时,只要凤溪瑶抽出手,就能捏碎梵天烬的头颅。但那样,满城百姓将无一幸免。
这是阳谋。
也是死局。
凤溪瑶身形一滞,她看着下方那无数张惊恐绝望的脸,这刹那的迟疑,便是梵天烬要的机会!
“哈哈哈!守墓人!这就是你们的弱点!你们太在意这些蝼蚁的性命了!”
梵天烬狂笑着,趁着凤溪瑶分神的瞬间,身体化作一道血光,疯狂向后暴退。他不想死,他还要成佛,他还要长生!这一招围魏救赵,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那一线生机。
然而。
他低估了凤溪瑶。
或者说,他低估了一位母亲在儿子受到威胁时,所能爆发出的决绝。
“想跑?”
凤溪瑶猛地回头,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老娘让你走了吗?!”
轰!
她脚下的虚空瞬间炸裂,整个人如同瞬移一般,竟然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了梵天烬的头顶!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带着无可匹敌的巨力,一把按住了梵天烬的天灵盖!
“什么?!”
梵天烬亡魂大冒。太快了!这根本不是天人境该有的速度!这是纯粹肉身打破了空间壁垒!
“你不管那些百姓了?!”他尖叫道。
“杀了你,再去救,也来得及!”凤溪瑶的声音冷酷如铁。
咔嚓!
她五指发力,梵天烬坚硬无比的金身头骨,竟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在梵天烬的心头。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凤溪瑶必杀的决心。她真的会杀了他!哪怕拼着京城死伤惨重,她也要先杀了他这个祸害!
逃不掉了。
根本逃不掉。
在这尊专门为了猎杀神明而存在的“守墓人”面前,他那引以为傲的遁术,就像是婴儿的爬行般可笑。
绝望。
无尽的绝望,瞬间转化为最极致的疯狂与怨毒。
梵天烬那张扭曲的脸上,原本的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好……好……好!”
“既然你不给本座活路……既然本座成不了佛……”
“那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他不再试图挣脱凤溪瑶的控制,反而反手死死抱住了凤溪瑶的手臂。
他体内残存的佛元,以及那颗早已被贪婪侵蚀的道心,在这一刻,开始了逆向燃烧!
但他不是为了自爆伤敌。
在守墓人面前自爆,毫无意义。
他是为了——开门!
“以吾之血肉为祭品!以吾之神魂为灯塔!以这满城百万生灵的恐惧与怨念为路引!”
梵天烬嘶吼着,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大口黑血喷出。
“恭请……真佛降临!!!”
他主动放弃了对体内那股“借”来的力量的压制,甚至主动敞开了自己的神魂,向着遥远的、不可知的虚空深处,发出了最卑微、最疯狂的邀请!
他在召唤那尊被封印在昆仑之下的古邪佛!
哪怕代价是被彻底吞噬,哪怕从此魂飞魄散,他也绝不让凤溪瑶好过!
轰隆——!
毫无征兆地,天,黑了。
不仅仅是黑暗。苍穹之上,原本因为陈十三触动规则而裂开的绝天大阵,此刻感受到了这股充满了恶意的域外邪神气息,瞬间产生了剧烈的应激反应!
滋啦!滋啦!
亿万道紫色的雷霆在云层中疯狂汇聚,那是人皇留下的禁绝法则!它在咆哮,它要抹除这个胆敢入侵的“异端”!
“哈哈哈哈!来啊!劈死我啊!”
梵天烬的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异变。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黑色的毒蛇在游走,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整个人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他感受着头顶那足以毁灭他千百次的法则雷霆,脸上却满是报复的快意。
“绝天大阵已破,你的反应太慢了!在你劈死我之前,这满城生灵,早已化为灰烬!”
他在赌!赌大阵的滞后性!赌古邪佛降临的速度,快过天罚!
与此同时,观星台上。
白忘机看着漫天业火,又看着空中正在异变的梵天烬,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清明。
来不及了。
凤溪瑶被梵天烬死死拖住,就算她能杀了梵天烬,那漫天业火也足以将京城变成鬼蜮。
必须有人护住这座城!
“陛下!玉玺!!”
白忘机凄厉地嘶吼一声,看向阵法中的赵凛月。
护国大阵,非人皇不可轻动。他虽是巡天鉴指挥使,却也没有权限调动那最后的一丝国运。
正在维持四象阵的赵凛月,脸色惨白如纸。
她看了一眼即将被业火吞噬的京城,又看了一眼空中那个疯狂的敌人,凤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那是她的子民。
那是她的江山。
“准!”
她猛地一咬舌尖,强行分出一缕心神,从怀中祭出一枚染血的玉玺,拼尽全力朝着白忘机掷去!
“白忘机!给朕……护住这满城百姓!”
啪!
白忘机一把接住那枚滚烫的玉玺,那上面还残留着女帝的体温与鲜血。
没有废话,没有犹豫。
他一口心头血直接喷在了玉玺之上,双手结印,快得只剩残影。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大周国运,听吾敕令!起!!”
昂——!
一声悲凉却高亢的龙吟,响彻地底。
只见一道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却依旧充满了皇道威严的金色龙气,从地底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一圈,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色光幕,将整个京城笼罩在内。
这是大周最后的国运之力!是护国大阵最后的屏障!
“轰!轰!轰!”
漫天黑色业火,如雨点般砸在金色光幕之上,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
滋滋滋!
业火落在光幕上,如同浓酸腐蚀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光幕摇摇欲坠,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白忘机七窍流血,身体剧烈颤抖,仿佛背负着万座大山,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倒下。
“给老子……顶住啊!!!”
“哼,螳臂当车。”
天空中,传来一声非男非女,重叠了无数杂音的冷哼。
梵天烬的身躯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高达百丈,通体漆黑,散发着无尽邪恶气息的巨大虚影。
他的皮肉炸开,无数黑色的触手从中钻出,原本慈眉善目的面孔,此刻挤出了三张脸,六只眼!
那不是梵天烬。
那是……被封印在昆仑之下的——古邪佛!
他借着梵天烬的献祭,借着绝天大阵的裂痕,终于将一缕真正的意志,降临到了这方天地!
“桀桀桀……新鲜的血食……久违的人间……”
这怪物的声音仿佛是指甲划过黑板,刺得人灵魂剧痛。
轰!
就在邪佛显露真身的瞬间,天空中的绝天大阵终于积蓄完毕,一道粗如山岳的紫色雷霆,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轰然劈下!
“吼!”
邪佛发出一声痛呼,它背后的几根触手瞬间被雷霆劈成焦炭。
但它毕竟是神境之上的存在,哪怕只是一缕意志,竟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
它那六只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天空,发出了挑衅的咆哮:
“死掉的人皇……残破的笼子……也想困住本座?!”
它仅仅是存在于此,周围的空间就开始发生异变。
空气中长出了细小的眼球,观星台的石柱开始流血,一种无法言喻的疯狂,正在侵蚀所有人的理智。
“守墓人……你的血……很香……”
邪佛低下头,六只眼睛死死锁定了凤溪瑶。
它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有着让它最厌恶,也最渴望的气息。那是人皇的血脉,是这方天地最后的守护之力。只要吃了她,这绝天大阵,便再无人可守!
“死!”
邪佛无视了头顶不断落下的天罚雷霆,缓缓抬起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掌。
那一掌,不仅仅是针对凤溪瑶,更是覆盖了整个观星台,覆盖了那摇摇欲坠的国运光幕,覆盖了那满城生灵!
它要一掌,拍碎这所有的抵抗!
轰隆隆——!
巨掌落下,空间崩碎。
咔嚓!
白忘机撑起的国运光幕,连一秒都没撑住,瞬间崩碎成漫天金粉。
“噗——”白忘机仰天喷血,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眼中满是绝望。
尽力了。
真的尽力了。
凤溪瑶浑身骨骼被压得咔咔作响,她想要燃烧精血拼命,却骇然发现,在这股高维度的邪神威压下,她连调动气机都变得无比艰难。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这就是……人皇当年面对的敌人吗?
她不怕死。
但她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她那个还在昏迷中的儿子。
“不……绝不能让你……伤我儿分毫!”
凤溪瑶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她准备引爆自己的人皇血脉,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结束了……”
邪佛的三张嘴同时开合,宣判了死刑。
巨掌距离观星台,已不足十丈。
那股腥臭的、腐朽的风压,已经吹乱了陈十三额前的发丝。
然而。
就在这万籁俱寂,天地皆暗,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的瞬间。
一道轻微的,却清晰无比的心跳声,突兀地响起。
咚。
这声音不大。
但在这一刻,它却盖过了漫天的雷霆,盖过了邪佛的咆哮,盖过了众生的哀嚎。
它仿佛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那漫天邪气的正中心!
原本不可一世、正在狂笑的邪佛,那六只充满恶意的眼睛,猛地一缩,动作竟然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
它感觉到了。
一股虽不似它那般狂暴,却更加高远、更加宏大、仿佛代表着这方天地本身意志的气息,苏醒了。
那不是恐惧。
而是——绝对的秩序,与不容违逆的主宰!
观星台中央。
那个一直被所有人护在身后的白衣青年。
在漫天神佛的注视下,在母亲染血的背影后。
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眸子,缓缓睁开。
嗡——!
那一瞬,天地间仿佛闪过了一道白昼。
所有的喧嚣,所有的邪气,在这一眼之下,如冰雪消融。
他没有看天上的邪佛,也没有看满城的业火。
他只是微微侧头,看着满身是血、正准备自爆拼命的凤溪瑶。
原本淡漠如神灵的眼底,泛起了一丝足以焚尽苍穹的暴戾。
那是人性与神性的完美交融,是儿子对母亲最深沉的守护。
他轻启薄唇,声音平静,却让整个世界为之战栗。
“妈……谁伤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