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透薄雾,洒在青玄宗连绵的山峦间。癸字七号小院静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从内推开。
周淮迈步而出,站在了清冷的晨光之中。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玄宗外门弟子服饰,墨色的衣袍衬得他脸色有些过于苍白,那是重伤初愈、又历经心神巨创后的痕迹。然而,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是,他周身的气息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炼气期时,灵力内敛,气息虽比凡人悠长浑厚,却终究有限。而此刻,即便他刻意收敛,一股属于筑基期修士特有的、圆融而隐晦的灵压,依旧如同水波般自然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小院。院中那几丛灵植的叶片,在这灵压的拂过下,都微微低垂,仿佛在向他表示臣服。
阳光落在他脸上,却仿佛照不透他眼底那层深沉的冰冷。成功筑基的喜悦,早已被那“忘却的音容”所带来的巨大空洞彻底淹没。此刻支撑着他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以及……亟待宣泄的、冰冷的杀意。
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也需要……让某些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并未施展任何身法,只是如同寻常散步般,缓步走出了小院,朝着外门弟子经常聚集的讲法堂方向走去。
步伐沉稳,落地无声。
然而,他刚刚走出竹林,来到一条相对开阔的山道上,迎面便撞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跟随刘能前往他小院挑衅的那一壮一瘦两名弟子!
这两人显然也是刚从某处出来,脸上还带着宿醉未醒般的惫懒与嚣张。当他们看到迎面走来的周淮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诮与恶意。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炼丹奇才’周师弟吗?”那粗壮弟子瓮声瓮气地开口,故意将“奇才”二字咬得极重,充满嘲讽,“怎么,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了?听说你前阵子接了黑沼泽的任务,没死在里面,真是命大啊!”
那眼神灵动的瘦削弟子也阴阳怪气地附和:“周师弟,不是做师兄的说你,做人呐,要懂规矩,要知道天高地厚。有些便宜,不是你能占的。有些人,不是你能得罪的。”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散开,呈犄角之势,挡住了周淮的去路。炼气八层的气息隐隐散发出来,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在他们看来,周淮即便侥幸从黑沼泽活着回来,也必然是狼狈不堪,伤势未愈,正是可以随意拿捏的时候。
周淮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那写满恶意与不屑的脸。没有愤怒,没有争辩,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像是在看两堆无关紧要的垃圾。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言语的反击都更让这两人感到恼怒。
“小子,跟你说话呢!聋了?”粗壮弟子脸上挂不住,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直接朝着周淮的肩膀抓来,意图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看来今天不让你长长记性,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这一抓,他运足了灵力,速度极快,寻常炼气九层弟子若被抓实,少不得要筋骨酸麻,当场出丑。
然而——
就在他那蕴含着灵力的大手即将触碰到周淮肩头的瞬间!
周淮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闪避或格挡的动作。
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岳、冰冷如深渊的灵压,如同沉睡的巨龙骤然苏醒,以周淮为中心,轰然爆发!
不是针对性的冲击,仅仅是筑基期修士自然而然散发出的、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威压!
“嗡——!”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粗壮弟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与恐惧!他感觉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当头压下,周身灵力运转瞬间滞涩,那探出的手臂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不仅如此,那股可怕的威压还如同冰冷的潮水,疯狂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冲击着他的心神!
“噗通!”
他双腿一软,竟是连站立都无法做到,直接五体投地,被那股庞大的灵压死死地摁在了地上!脸颊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青石板,连抬头都做不到!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脖颈的挣扎声。
旁边那瘦削弟子更是不堪,在那灵压爆发的瞬间,他便感觉神魂剧震,眼前一黑,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道旁的一棵大树上,才软软滑落在地,口鼻溢血,已然昏死了过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周淮自始至终,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曾拂动一下。
他低头,看着那个被自己的灵压死死摁在地上,如同癞蛤蟆般徒劳挣扎的粗壮弟子,眼神依旧平静,不起波澜。
“回去告诉刘能,”周淮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味,清晰地传入那粗壮弟子因恐惧而嗡嗡作响的耳中,“此事,我周淮记下了。”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那滩烂泥一眼,也未曾理会远处那个昏迷不醒的瘦削弟子,就如同拂去了沾染在衣袍上的些许尘埃,迈开脚步,从容地从那被灵压禁锢的粗壮弟子身边走过,继续朝着讲法堂的方向行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拐角,那股如同山岳般沉重的灵压才骤然消散。
“咳……咳咳咳!”粗壮弟子如同濒死的鱼获得了水源,猛地咳出几口带血的唾沫,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上毫无血色,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后怕。
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周淮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筑基!
绝对是筑基期的灵压!
那个周淮……他竟然筑基了?!
这才过去多久?从黑沼泽回来才几天?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筑基成功?!而且,方才那灵压之凝练、之厚重,远非寻常刚筑基的弟子可比!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了天灵盖!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挑衅,想起刘能师兄的算计,想起那封写着“沼泽路滑”的信……原来,那不是警告,那是……宣战书!而他们,竟还愚蠢地以为对方是待宰的羔羊!
“快……快扶我起来!去告诉刘师兄!出大事了!”他朝着那个刚刚悠悠转醒、还一脸茫然的瘦削弟子嘶声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山道上,偶尔有其他路过的弟子,远远看到这边的情形,都面露惊疑,纷纷绕道而行,不敢靠近,更不敢多问。只是看向周淮离去的方向时,眼神中已充满了敬畏与探究。
周淮行走在山道间,感受着体内那奔流不息、远超从前的液态真元,以及那自然散发、足以让炼气期弟子窒息的灵压。
筑基之威,果然不同凡响。
但这力量,代价太过沉重。
他抬起头,望向讲法堂的飞檐,目光冰冷而坚定。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刘能,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