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宫那扇开启的门缝后透出的混沌清光,如同接引仙桥,柔和却不容抗拒地笼罩住秦毅。他只觉得周身一轻,时空变幻,下一刻,已置身于一间古朴恢弘的殿宇之内。
殿内并无过多装饰,只有寥寥数个蒲团,上方云床空悬,并无元始天尊法驾亲临。但空气中弥漫着的大道伦音却无处不在,仿佛有无数先贤在此阐述天地至理,阐述那“顺天应人,阐述大道”的玉清妙法。
秦毅不敢怠慢,寻了一个最末位的蒲团恭敬坐下,收敛心神,仔细聆听那冥冥中的道音。这并非具体的功法传承,而是元始天尊留在宫中的一道讲道烙印,阐述的是天地运行之理,阴阳变化之机,以及对“力量”与“秩序”的另一种角度的理解,与九转玄功的以力证道、太上忘情又有所不同,更重规矩,重根脚,重顺应天道。
三日听道,对秦毅而言,如同一次大道的洗礼。他虽主修九转玄功,但大道同源,触类旁通。玉清道音中关于法则架构、天地秩序的部分,恰好弥补了他因快速提升而可能存在的对“理”的理解不足,使得他混沌金丹之上的开天道韵更加圆融,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越发精微。
三日期满,那道接引清光再现,将秦毅送出了玉虚宫外殿,重回那白玉广场。
宫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恢复那万古不变的沉寂模样。
杨戬与杨婵仍在原地等候,见他出来,气息愈发深沉内敛,道韵浑然,知其收获匪浅。
“恭喜。”杨戬言简意赅,眼中却有一丝了然。能入玉虚宫外殿听道,哪怕只是三日,亦是了不得的缘法,足以证明秦毅已得圣人道统某种程度的认可。
秦毅拱手还礼,正欲开口,忽然眉头一皱,与杨戬几乎同时望向东南方向!
就在方才一瞬间,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蚀心教特有污秽气息的波动,自那个方向一闪而逝,虽然微弱,但在这逐渐恢复清灵的昆仑环境中,却如同白纸上的墨点,格外清晰!
“还有漏网之鱼?”杨婵也感应到了,俏脸一寒,宝莲灯清光流转。
杨戬天眼银辉骤亮,瞬间穿透层层虚空,锁定方位。“不是寻常教徒,此魔气息凝练,狡诈异常,方才应是动用某种秘宝试图远遁,被昆仑新生龙脉气机干扰,才泄露了一丝行藏。”
“东南方向……与纪元之书碎片下一步的牵引方向一致。”秦毅沉声道,眼中寒光一闪。蚀心教阴魂不散,竟还有高层魔头潜伏在侧,而且其遁走方向,似乎也与他的行程产生了交集。
杨戬略一沉吟,决断道:“昆仑大局已定,残余琐事,自有山神地只与天庭兵将处理。此魔既然现身,又与你之行程重合,不可放过。我等便循迹追去,正好送你一程。”
秦毅心中感激,知道杨戬此言半是除魔,半是为他护航。他也不再矫情,点头道:“好!正好试试这三日听道所得!”
三人当即驾起遁光,杨戬以天眼锁定那丝残留的魔气轨迹,一马当先;杨婵宝莲灯光华开路,涤荡沿途可能存在的陷阱诅咒;秦毅紧随其后,混沌道躯运转,与脚下昆仑龙脉残留的亲近之意共鸣,速度竟也不慢分毫。
追出约万里之遥,已近昆仑山脉边缘。前方乃是一片巨大的、被冰雪覆盖的荒原,视野开阔。远远地,只见一道黯淡的、几乎与风雪融为一体的黑影,正贴地疾驰,其身形飘忽,时而融入阴影,时而分化数道,显然精通隐匿逃遁之术。
“哪里走!”杨戬冷哼一声,并未动用长枪,只是并指一点,一道凝练如丝的银色神力破空而去,如同拥有灵性般,无视那魔头的种种幻影分身,直取其真身本源!
那魔头察觉危机,怪叫一声,猛地回身,祭出一面布满裂纹的黑色骨幡,妄图抵挡。然而杨戬含怒出手,岂是等闲?银色神力直接洞穿骨幡,将其炸成粉碎,余势不减,重重击在那魔头后心!
“噗!”魔头鲜血狂喷,周身魔气溃散大半,露出一个干瘦老者的身形,正是之前万魔渊中一名负责维持阵法的蚀心教金仙长老!
他面露绝望与怨毒,嘶吼道:“杨戬!你们坏我圣教大计,教主绝不会放过你们!大劫将至,尔等皆要化为灰……”
话音未落,秦毅已然杀到!
他并未动用混沌劫剑,而是想试试玉虚听道后对力量掌控的精进。只见他简简单单,一拳轰出!拳锋之上,混沌之气不再像以往那般霸道外放,反而极度内敛,隐隐遵循着某种天地至理,引动四周风雪之势,化作一道无形的力场,将那魔头周遭空间彻底封锁!
“九转玄功,撼宇式!”
拳劲及体,那魔头只觉得仿佛被一整片天地碾压而来,护身魔光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筋骨尽断,魔魂哀嚎着被那混沌力场彻底磨灭!
一位金仙级的魔头,在秦毅这融入了玉清道韵的一拳之下,竟连像样的抵抗都未能做出,便形神俱灭!
杨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力道掌控,已得三分精髓。”
杨婵也笑道:“这一拳,有点意思了。”
秦毅收拳而立,感受着那一拳中蕴含的、不同于以往纯粹破坏的“秩序”之力,心中对玉虚听道更是感激。他抬手摄过那魔头残骸中掉落的一枚黑色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扭曲心脏,背面则是一个模糊的东方海域图案,以及一个古老的“墟”字。
“东方……墟?”秦毅若有所思,这令牌似乎指引着蚀心教的下一个据点,也与纪元之书的牵引隐隐吻合。
至此,昆仑之事,可谓尘埃落定。魔患已平,机缘已得。
杨戬看向秦毅,道:“昆仑已无大事,我与婵儿需回灌江口复命,并禀明玉帝此地情况。你既得指引,欲往东方,你我便在此分别吧。”
杨婵有些不舍,但也知仙路漫长,各有缘法,对秦毅道:“你自己多加小心,若有闲暇,可来灌江口寻我们。”
秦毅郑重拱手,对杨戬兄妹深深一揖:“此番昆仑之行,多蒙真君与三姑娘照拂,秦毅感激不尽!他日若有差遣,必不敢辞!”
杨戬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与杨婵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秦毅独立于昆仑山脚下,回望那巍峨连绵、依旧笼罩在风雪中的万山之祖,心中感慨万千。初来时,他还是个魂体不稳、前路迷茫的求存者,而今,他已铸就混沌道躯,身负玄功至宝,得太上点化,得瑶池认可,更于玉虚宫外闻道,修为直达天仙巅峰,眼界与实力皆不可同日而语。
他紧了紧手中的黑色令牌,目光投向那广袤无垠的东方。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身形一动,混沌之气托举,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色长虹,掠过苍茫雪原,径直向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