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太乙,道基初定。秦毅并未立刻出山搅动风云,反倒在华山住了下来,与杨婵过起了神仙眷侣般的清静日子。外界因他突破而起的波澜,似乎并未能侵扰这片西岳福地的安宁。
每日,晨曦微露时,秦毅便于莲花洞外的石台上演练神通,巩固太乙道果。他不再拘泥于固定招式,举手投足间,皆蕴含道韵。时而并指如剑,引动空间折叠,百丈外一株古松无声无息被移形换位;时而心念微动,混沌之气化作无形大手,将山间流云揉捏成各种瑞兽仙禽形态,栩栩如生;时而静立不动,周身穴窍却仿佛三百六十五个微缩混沌,自行吞吐天地灵气,引动周天星辰之力隐隐垂落。
杨婵常在一旁相伴,或抚琴,或观他演法,嘴角噙着温柔笑意。宝莲灯置于石台一角,清辉流淌,与秦毅周身道韵交融,更添几分玄妙。偶尔兴致来了,秦毅也会与她切磋一番。他压制境界,只以新悟的空间之妙与射日真意对敌。杨婵催动宝莲灯,清光浩荡,守得滴水不漏,两人身影在华山云雾间闪烁腾挪,宛若惊鸿,却总在即将触及山石林木时悄然避开,不损一草一木。胜负无关紧要,大道印证、心意相通才是真趣。
这般悠闲时光,仿佛洗去了连番征战带来的肃杀之气,让秦毅的道心愈发圆融通透,对太乙之境的种种玄妙体悟更深。他感觉自身仿佛与这华山,与这方天地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一念动,可调动周遭百里山川地脉之力。这便是太乙金仙初步执掌一方权柄的体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两人正于洞前对弈,以星辰为子,以云海为枰,落子无声,却暗合周天变化。忽然,秦毅执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望向东南天际。杨婵也有所感,随之望去。
只见一道赤色流光,如同陨星坠地,带着一股灼热而略显焦急的气息,直奔华山而来,却在山门外被杨戬布下的草头神暗哨拦住。
“咦?是他?”杨婵神识扫过,露出一丝讶异。
秦毅已然看清来人,心念一动,传音放行。那道赤色流光落在莲花洞前,光芒敛去,显出一位身着火红道袍、面容赤红、额生三目的道人,正是那封神之战中大名鼎鼎的火德星君罗宣!只是此刻他气息略显紊乱,道袍上甚至沾染了些许焦黑痕迹,似乎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罗宣道友?何事如此匆忙?”秦毅放下手中以灵气凝聚的“棋子”,开口问道。他与罗宣并无深交,只在瑶池仙境有过一面之缘,知其性情火爆刚直。
罗宣见到秦毅,连忙拱手,语气急促:“秦毅道友,三圣母,冒昧打扰,实有要事相告!”他顿了顿,喘了口气,“道友可知,那幽冥血海的冥河老祖,近日动作频频?”
秦毅目光微凝,示意他继续说。杨婵也起身,素手微抬,一盏清茶已送至罗宣面前。
罗宣接过茶盏,也顾不上喝,继续道:“自道友于归墟挫其谋划,又于华山惊退其探子后,那老魔便一直怀恨在心。他自知难以直接对付道友,便将怒火撒在了与道友略有交情,或曾对幽冥教不敬的散修与小势力头上。旬日之间,已有三处散修洞府被阿修罗众屠戮,两家小仙门被灭!”
他脸上露出愤慨之色:“我一位故交好友,金鳌岛炼气士焰中仙罗浮,只因早年与幽冥教一名长老有过节,前日其洞府便被大批阿修罗魔将围攻!我恰在附近访友,见状前去相助,苦战一场,虽击退魔众,罗浮道友却已身受重伤,洞府也被毁去大半!那为首的魔将离去时狂言,这只是开始,凡与秦毅道友有旧者,皆在其清算之列!”
罗宣说着,指向自己道袍上的焦黑痕迹:“这便是与那魔将厮杀时留下的。冥河老魔此举,分明是要孤立道友,逼你出面!”
洞前一时寂静,唯有山风拂过松涛的沙沙声。
杨婵柳眉微蹙,看向秦毅,眼中带着担忧。冥河老祖此举,阴毒无比,若置之不理,恐寒了人心,亦损秦毅刚立下的威名;若管,则正落入对方算计,血海势大,阿修罗众无穷无尽,更是冥河老祖主场,凶险异常。
秦毅面色平静,指尖轻轻敲击着石台,发出笃笃的轻响。他成就太乙,心神与洪荒天地交感更为敏锐,早已隐约察觉到一丝源自血海的恶意与因果纠缠,只是没想到冥河老祖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可知那为首魔将名号?现今盘踞何处?”秦毅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罗宣见秦毅并未动怒,反而如此冷静,心中稍定,忙道:“据罗浮道友辨认,那魔将应是冥河座下四大魔将之一的因陀罗,精通御火魔功,凶悍异常。他们此番出动,似乎并非随意劫掠,倒像是在……在搜寻什么东西。屠灭那几处洞府后,并未久留,如今应是退回血海边缘的‘幽冥涧’一带活动,那里是阿修罗众进入洪荒的一处重要据点。”
“因陀罗……幽冥涧……”秦毅喃喃自语,眼中混沌之色流转,仿佛在推演天机。片刻后,他看向罗宣,取出一枚自己炼制的混沌灵丹递过去:“有劳道友前来报信,此丹可助罗浮道友疗伤。此事我已知晓。”
罗宣接过灵丹,感受到其中磅礴精纯的生机与道韵,知是珍贵之物,连忙道谢,又迟疑道:“那道友之意……”
秦毅站起身,目光仿佛穿透层层虚空,落在了那无尽遥远、煞气冲天的幽冥血海方向。
“冥河既然想逼我出去,那我便去会会他。”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不过,不是去血海。打狗,何必入狼窝?”
他转头对杨婵温言道:“婵儿,你且在华山等我,我去去便回。”
杨婵知他心意已决,自己跟去反成拖累,便点头道:“一切小心。宝莲灯你带上……”
“不必。”秦毅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太乙金仙的自信,“区区一个因陀罗,还不值得动用宝莲灯。你留着护身,我也安心。”
说罢,他一步踏出,身形已融入虚空,消失不见。并非飞遁,而是直接以空间神通挪移而去,无声无息,了无痕迹。
罗宣看着秦毅消失的地方,心中震撼难言。这般举重若轻的空间运用,远超寻常太乙!他看向一旁的杨婵,只见三圣母神色平静,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牵挂。
罗宣知道,这洪荒,怕是又要因这位新晋的太乙金仙,再起风波了。只是不知,那幽冥涧,将迎来怎样的雷霆之怒。
山风依旧,却莫名带上了几分肃杀之意。